异质的维度 -- 冯建宇作品展

  • 展览时间:2015/01/08 — 2015/02/08609
  • 展览空间:作者画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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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建宇对颓败有特殊的兴趣。他画出了物的颓败和人的颓败(尽管他常画一些肥胖的身体),空间的颓败和场景的颓败。画面既是通过快速而凌乱的笔触来展示,也是通过粗犷而有力的色块来铺排的。画笔在很快地涂抹,以至于很多颜料还在往下滴落,就此,画面不仅凌乱,而且仿佛还在流动,还在侵蚀,画面将自己置身于一个时间的过程中。而且,色块一个一个地堆积,相互挤压,将场景的安静布局打乱,使之倾斜,使之摇摇欲坠,使之破碎,使之衰败,仿佛有强大的不满灌注在画面中,使得画面难以安静。但是,这种不安不是将画面引向某种狂暴,而是将画面引向伤感,一种破败的伤感。冯建宇让灰白色统治了画面,它将一切鲜艳的色彩抹去了,过滤了。抹去了这种色彩,在某种意义上,就抹去了激情,剩下的只是失去激情的颓败。同时,灰暗的色调也是对记忆的展示,仿佛画中的场景来自久远的历史深处。这一切都显示出画面的时间感。也可以说,画面中的颓败,就是来自一种时间的流逝,因此,这种颓败叠加了伤感。时间性,灰暗色调,颓败的场景,伤感,所有这些,都笼罩在冯建宇的画布上。

    这是物的颓败。我们看到,一旦画面中的这些沙发,桌子和椅子从它们的功能中独立出来,一旦它们再也不是供人坐的,供人使用的,供人书写的,它们就回到了自身,它们有它们的孤独,有它们的颓废,也有它们的疯狂。在此,无论如何,这不是对一种普遍的沙发状态的再现,也就是说,绝非是对一个永恒的沙发理念的再现。这回到了绝对的物本身,回到了绝对的沙发本身。在画面上,沙发获得自己的自主性。它有自己的传记。冯建宇画布上的物本身,都是有关物的传记,是带有伤感意味的传记。物如此地痛苦,那些扭曲的,变形的,甚至是块状的痛苦。冯建宇把每个物都画出了自己的身体。画出了它们的生命。我们看到了物的此刻,但是,也看到了物的过去,同时,我们也看到了物的未来。物在画面上既展示了自己的瞬间,也展示了自己的时间和生命历程。物展示了自己的外在面貌,也展示了自己的内在情感。

    这是自主的物的命运:一种具有强烈的死亡意识的命运。它们垂垂老矣,即将逝去。但是,物如何获得自己的终极命运?画面中的都是人造物。它们有自主性,但是,它们是人的产品。尽管这些关于物的绘画剔除了人,但是,在某种意义上它们同样也预示了人的颓败。物的颓败也是人的颓败。物的颓败、残缺和无望来自何处?正是因为人的抛弃。它们是弃物。它们和人相关,但是它们已经远离了人,远离了人的痕迹。而物和人应该是一对永恒伴侣。所有的物都有一个诞生和死亡的时刻,正如所有的人也有一个诞生和死亡的时刻一样。事实上,许多人终其一生总是与某些特定之物相伴。他制造了一件物,使用它,伴随它,依赖它,迷恋它,他和这个物形成一种装置关系。它们不可分离。反过来同样如此,一个物,一旦被制造出来,它和人也形成了一种不可分离的组装关系。正是在这种装置中,人和物,人和客体形成了一种饱和和圆满的关系。一旦这些关系被打碎,物被抛弃,物的颓败就会出现。一个无人居住和工作的房间不仅仅是空旷,而且也很孤独;一把无人坐的沙发不仅仅无聊,同样也感到孤苦。一个无人置身其间的工业场景,一个无人在其中徘徊的场所,也会感到颓败。物的颓败,来自于人的颓败,或者,我们也可以说,物和人分享同样的颓败命运。

    实际上,冯建宇也有些专门的关于人的绘画。他甚至画过一些肥胖的人。这些肥胖的人恰好是以颓败的形式出现的。肥胖正是消极和颓败的后果,是不努力和进取的后果。在画面中,肥胖的人毫无生机,充满倦怠,既是体力上的倦怠,也是意志上的倦怠。在另外一些关于人的肖像画上,画面中的人有时候甚至没有面孔,有时候非常诡异,犹如幽灵一样在画布上出没,甚至会没入到画布上若隐若现。这些人物跟画布有一种特殊的关系,它们紧紧地依附于画布,不是画布将它们和盘托出,而是它们将画布请出来,画布正是借助这些模糊的肖像而现身。人们要辨认它们,就要回到画布上面。画中人不是将画布推到幕后,不是让人们遗忘了画布,而是特意地凸显了画布,画布仿佛不是它们的背景,相反,它们成为画布的背景。它们努力地往画布中退却,让画布成为一种景观。这是退却和模糊的人物——我们难道不是也可以说,这也是沮丧的人物,颓败的人物?


--汪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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