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的波普生活 对于大多数西方艺术家来说，古典与现代之间，是没有一条完整的时间分界的。古典是一个历史的概念，是在人类文明与艺术发展间不断纠葛所产生的，确切的来说，它是一个维度上的进化，而非时间的堆积。譬如对中世纪的艺术家们来说，古典的范本是欧洲人的理想国古希腊，在意大利文艺复兴时代，米开朗基罗的密友兼艺术评论家瓦萨里称自己时代的艺术为“现代风格的艺术”。我们知道，这很荒谬，米开朗基罗在200年后成为了古典主义的代表，新兴的现代主义艺术家以推翻那个时代的艺术风格为荣。用一种更加精准的语言描述，在西方艺术家的心目中，古典代表着禁锢与衰退，是上一个时代的产物，是与艺术的创新、叛逆与先锋背道而驰的。在中国，这种古典与现代之间是有一条明确的分割的，这道伤痕横亘于绝大多数艺术家的心中，这是一个有趣而奇怪的现象。尤其是国画领域，很多仍未过时、依旧焕发勃勃生机的艺术表达，因为某种时代原因，成为了古典。而许多固步自封，保守无聊的内容，因为题材、材质甚至是技术上的变化，一跃成为现代主义的典范。我将杨宁作为密友与一个重要的研究切片已经超过六年，在这期间杨宁的作品在一个较为缓慢的空间内不断变化，但是尤为让我欣喜的是，我从他这里看不到那种割裂的痕迹。这几乎是一个不受时间与历史左右的人，在他的笔下，你可以很容易找到自魏晋以来的中国古典文人韵味，同时，他又兼具现代视野的表达。他像一个异类，在一个非黑即白的时代里，活得黑白兼具，却又毫不违和。我将这个展览定义为“古人的波普生活”，杨宁是不太满意的，总觉得用波普之类的字眼有着玩弄眼球之嫌。但发我之内心，觉得中国绘画目前最大的问题与中国文学类似：普遍丧失中文语感，导致大量的现代中文著作成为使用汉字的西班牙、德国或是俄罗斯式的文学作品。汉语语感中的简与繁，朴与狭，文字之道与文字之气皆失。中国绘画亦如此，其问题的本质不在于题材与技巧，而在于汉画美感之散失，这种散失是一种系统化的阉割，从文化的底层开始，方方面面。我向来觉得，绘画这件事，画得好的尤其之多，数不胜数，但画得有意义的，寥寥无几。展前杨宁特意来电，诉我其近况，尤其对庄子之道颇多心得，认为近来所得，皆出于此。殊不知，他本身就是一种道，艺术家最易增长的是技巧，而最难的，则是心境。心境不是所谓的静与定，有时那不过是麻木的一种表征。我们所谓的心境，是不为复杂的信息所扰乱，能对自己的本心一以贯之。最后，必须承认杨宁对于我的影响，在对于艺术家总是醉心于某种题材创作的现象，我尝以为那是一种创作力枯竭的体现，但杨宁却认为相反，那是艺术家本人最愉悦的状态，在这种愉悦之下才有可能创造出某种刻意所无法传达的灵性，这或许是艺术家从艺术中剥离而出的根本。回到“古人的波普生活”，把时钟拨回千年，古人的波普，与我们当下的波普，并无二至。人类的悲欢并无二至，如月圆，如潮涨，如花开又凋谢，世事的平常与无常又有什么关系，绘画本身就是从取悦自己中，达到与天地宇宙的共鸣，这即是杨宁所说道之共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