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前言
3000年前,希腊《荷马史诗》创造的、名为“西西弗”的神话人物,每天要将一块沉重巨石推往陡峭的山峰顶点,然后亲眼目睹这一庞然大物滚下山脚。他必须接受命运的安排,周而复始地重复这一毫无意义的动作——“成功”的终点就是下一轮痛苦的起点。因为热爱这片土地,必须付出代价:或许毕其终生也一无所成。
三千年来,人类屡次挑战命运,向死而生,经历了整个世界文明的数次巨变,经历了各自地图的扩张与收缩,两次世界大战,三次工业革命,一些土地被自然淹没,一些浪潮被时代填埋……如此漫长的洪流中,人类文明的菁华——艺术,要历经多少冲刷和洗礼才能显露出拙石之光?多如过江之鲫的艺术流派和创作者,要历尽何等漫长的岁月考验方能从谷底上升至巅峰?
从哥特主义、文艺复兴、巴洛克到后现代主义、新表现主义、反概念主义,从史前岩画、壁画,到装置、新媒体、行为艺术乃至总体艺术……那块看不见的巨石被堆到山顶又滚落地平线。因为艺术,总有一群人愿做挑战命运的西西弗,白天被阳光照耀,黑夜抬头则瞥见璀璨星光。作为这个时代屡屡纠缠在精神和商业漩涡里的西西弗们,下山时需思考生存境况,上山时则体验世事无常。
在历史命运的无限循环里,在螺旋式上升的漫长旅途中,艺术家共同的前方在哪里?他们始终艰难推顶的、那块看不见的巨石,究竟是一种无形的重负,还是从来掌握在自己手中、终将与自我命运合而为一的胜利果实?对此,存在主义哲学家阿尔贝·加缪早已给出答案:西西弗的命运早已属于自己,他的那块巨石是他的事。在这样回返、间歇中的西西弗,已然化作了石头!西西弗的形象终将高出他的命运,比那块巨石更坚忍而强大。西西弗的命运终将由西西弗本人创造。
正是如此:人类终将对抗命运的根源只在于人本身,艺术终将成为艺术的根源也只在于人本身。在艺术的世界里,西西弗们不停地走着。而巨石仍在滚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