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白的黑——吴华衡个展

  • 展览时间:2023/06/24 — 2023/07/30527
  • 展览空间:LCE GALLE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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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白的黑

文/张桂森

浓墨黑洗涤过的夜空,一只黑色大鸟飞过,风知道但无人知晓,也许除了那个凌

晨12点背着“太空包”在北宋喇嘛庄溜猫的人。

在吴华衡近年来的创作中,水墨一步步的走向“黑化”,必须非常定睛的仔细端量原作,才能看到画中仿佛是有延绵的山脉,或月升河流水。

沾满墨的笔刷一遍遍的留痕,却最终在一纸墨黑中留下一片“空白”。

有时,他也会在一堆“墨山”中留痕一抹白,取名“一棵白树”。

有时,他也会黑石霜欲结,流泉化为一溪水:画作中泛着油光的黑石和一条条的硬白边分岔竖着,取名“黑石与河白”……

先从水墨这个概念来谈。评论家李小山曾归纳过上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以来的所谓“实验水墨”的大致三个特征:1、理性化设计;2、单色;3、抽象。他言简意赅的描述了这类作品的大致特点。

实验水墨、抽象水墨,新水墨、当代水墨……,关于水墨的概念、话题一直在被刷新和弱化。中国艺术家在纸本、绢本等媒介上的创作,在相当长一段时间不可避免的焦虑和急于推陈出新,这些焦虑大都是伴随现代主义和当代艺术思潮的兴起所致。在这段时间里,从“中国画”变为“水墨”,从“文化”逃避到了“材料”,水墨/中国画创作不可避免的缩小了它的内涵。有点像软笔书写只有变成书法才能被保留和继续讨论,延续。

直至今日,画水墨/中国画的青年艺术家显然都不太有这种历史包袱,也已经不太在意自己的创作是否是“新水墨”,或者足够“当代水墨”。

从这点上看,吴华衡的水墨创作特征是“实验”的。笔墨一直是顽固的传统卫士极力坚守的“底线”,按传统中国画逻辑,水墨画的最大魅力之一就是笔墨。而吴华衡大体上是不要“笔墨”的,也大致是单色的,视觉上也是偏现代主义的抽象感觉。

在吴华衡这里,很早开始就沉浸于研究不同墨在不同纸张上的不同效果。按照他说的,他喜欢不同的墨在不同纸上的互相吸引或是互相排异。夸张的时候,吴华衡的“实验”甚至让他对墨的嗅觉一定程度上造成了受损。(很长一段时间在工作室,他闻不到墨味)

在他的不同手法里,比如覆盖、或者拼贴,利用不同的手段来测试油烟与松烟的墨色差,墨的随机搭配留下特殊痕迹。吴华衡说让纸张从白到黑,在墨黑纸里的工作会让他感觉到真实而又神秘。

这种真实和神秘的体验感不免会让人联想到现代主义以来的西方抽象艺术,比如那个创造了构成主义、至上主义的马列维奇。100多年前,马列维奇在一幅具象画上绘制了第一幅“黑方块”。这个被格罗伊斯称为:用最激进的减法清空了一切文化符号之后接近零的艺术,这个以最微弱的能见度来显示自身的黑方块,却宣布终结了那个强大的呈现世界的绘画传统。格罗伊斯认为马列维奇采取了最激进的图像还原,“黑方块”便是在毁灭运转中幸存下来的图像。不料的是,一段时间后这幅“黑方块”的黑色颜料层沿着它覆盖的人物的轮廓裂开了,外形随之暴露。这是100多年前典型俄罗斯文人的神秘主义,主张艺术并非简单的形式美规律的研究,而是透过形式呈现宇宙的秩序。

抽象艺术其实是现代主义最直观的特征,它对当代社会的重大改造不可比拟。无论自诩为厌恶抽象艺术的人,实际上大都住在抽象艺术里,并且穿着抽象艺术的外衣。

只是彼此间大家的“方言”不太一样,欧洲的抽象艺术就加入了歇斯底里的分析哲学基因,在艺术上开花结果,但最终也难免花开有时尽。还有那个纽约画派的法国呼应者苏拉热,则把艺术带向最终的极简主义化。极简在纯化视觉的极端中取消了视觉而成为概念主义的形式……

我们并不想在这里猜测抽象艺术在中国传播时究竟是夸大了纹章学角度上的装饰性,而被混淆成享乐主义的感官愉悦,或者被误读为太湖石的抽象美后被抒情诗意化,变成吴冠中或赵无极式的中西合璧。

重要的是那种抽象水墨的实验者动不动就要表现宇宙精神或道家的混沌虚空的时代可能早就过去了。在青年艺术家这里,其实工作可以来得更加具体。

在苏拉热那里:喜欢黑色的权威——它的严酷、它的明显、它的激进主义。当光线照在黑色上,黑色的精神世界会由此打开,把光线汇入黑色绘画中,光线从黑色中发射出来,黑色演变成一种发光的颜色。艺术家使用刮刀的划痕打乱了水平条纹的规则纹路,展露出叠加的分层,每一个具体的部分都与光线有着不同的关系。当观众移动位置,作品会随着光线的变化发生着变化。

而在吴华衡这里,黑色和黑色互相吸引也互相排异;而即使互相排斥,不同黑色间也不会各自“闪光”,在水墨中,无尽的波澜是含蓄的,深不见底。与此同时,吴华衡还将黑和白并置在一起,互相挑衅和矛盾在一起,并在构图中自洽糅合。

我更感兴趣的是,在吴华衡的工作中,东方特征的那一部分如何展开千丝万缕的纠葛。山石如何在黑夜被听见,松涛如何被看见,又是如何透过演化抽象成一块黑色和另一块黑色。尽管此次个展并未展开他全部系列的作品,但我依然期待看到未来,对《夜航船》如数家珍的他可以展开更多讨论,那些很稗官笔记体的部分,和类锦灰堆写法的那些创作。

喇嘛庄所在的通州地界多平坦,平日里躲于安居处的华衡,除了踢球,尚少走出村庄。有一次我带他去了一趟水长城,华衡顿感耳目聪明,万物耳语充斥浑身,那种亲切感像是穿透远古而来,仿佛他早该“回归”山林。

即便如此,我也愿意更多催促他:下山去。

或者,上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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