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甓存道——曹庆励修造个展

  • 展览时间:2022/10/28 — 2023/01/10295
  • 展览空间:苏州本色美术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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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譬存道

很多人注意到了,发达的工业社会通常伴随着手工艺的重新兴盛。比如国际陶艺,已有近百年的沉淀,也弥平了手艺与艺术的界限,显得生机勃勃。物质丰裕,隐秘的精神需求就凸现,人们有了大量的情感剩余。器物仅仅实用甚至适用,已经不能满足挑剔者。

刚刚脱贫的我们,难免一时崇洋媚外向往其美用器物。以茶器而论,日本器物对中国当代影响深刻。暴风骤雨式的工业超越,加上破过“四旧”,我们悠久深远的器物传统一度中斩,茶器制作不免心浮,难以抵达昔时的潜沉深邃。当代那些较早从物质转向精神的先行者,就开始了曲折的上下求索。曹庆励就是其中的一位有心人。

他从台湾茶器上溯其师日本,发现了器物也有精气神,而不只是单纯的日用工具。然而把玩终日,意犹未尽,就开始动手作器。直到再次上溯影响日本深远的宋器,他才觉得进了真正的茶器“桃花源”,令他乐不思返日益沉迷一往而深。藉由宋器,他竟无意成了当代重续宋代文脉潮流的一位深刻而自觉的弘扬者。

曹庆励的独特在于——不只是从那些华美鲜亮的层面进入宋器,更是能从那些残损的器物中凿出从没人抵达过的二度“修造”之路。别人只是“修补”,他能进―步“再造”。他的可贵在于——对那些器物及其背后隐藏的文脉,具有极为深入的体贴与理解。他从那些历劫千载的“伤痕”中窥见了宋代人画残荷的“天机之趣”,从中体验到了宋代理趣中虚缺里的未盈之意,顺着那些有限,延生出无限韵味,“羚羊挂角”里藉着物势再现“风流”。他深得宋式逸品的神髓。

日式佗寂和风,源于岛国资源贫乏灾难频仍的地理。他们以物为神,在有限与匮乏中保持对不可知神的敬畏,导致对物性与技艺的过度尊崇与神化,而落入了小乘,能精致、能俭朴、能极至,却不免于紧张,略伤于刻意,始终不脱一丝寒俭,而逊于中国的率意兼天趣的雍容。中国属大陆丰裕型文化,其结晶宋韵有悠游超然的底气,其极致是“从心所欲不逾矩”,率性又能合乎天道,人工极至处有“天趣”涌现。曹庆励于此心心相印,自信从容。

宋时良匠手下的茶器,既典正又松驰,添上千年时痕的残损,对曹庆励形成了一种神秘的召唤。静夜深心处,那些极为丰繁的材料与形态——“开片、流釉、杂质、变形、裂缝、缺失......”是千年文脉、时间深处的言语,总能牵引他种种遐思。他修造的信心与诚心,就源自于那种天人物交映时超越物我、也超越有我无我的意趣生长性。随顺着良工与岁月形成的态势,他激活心中响应而来的自然之纹与古物之迹,也衍生出文意与字痕,开始了修整刻镂,似乎极力造作,却又仿佛自然天成。那些人力与造化共同遗留下来的未满空间,他作了延伸、转化、重构。既有意外,又合乎物势。他的极力造作因努力葆持一种自然生长的状态,反而能够因残就缺,放弃“复原复全”的铁律,进入一种“逸境”的超越,转消极为积极,化被动为主动,终于妥贴安然。曹庆励在对话式修造中,有着神与物游的自在与超脱,他如是说:“每一次的敲打,第一刀的雕刻,样态都有可能在你的意料之外”。

宋韵的精良优雅在于不做作,不炫技,不耍怪,于常物常态中蕴显深意。曹庆励和那些宋代残物的相遇,犹如宿世因缘,相互成就了一场新的造化,残器化为深邃的美物。我们则有幸直面了“半璧道存”的奇迹。


撰文/徐东树
福建师范大学美术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博士后合作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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