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禅宗的公案里，禅师的“棒喝”或许就是中国最早的行为艺术。禅师王顾左右而言他，通过行为传达给弟子世界的真相。行为艺术的观念表达和禅宗的公案一样讲究“以心传心”，其目的并不在行为本身，我们不能弃指求月，更不要上岸仍拽舟，真能明心见性就好。从佛法的究竟层面上来看，行为艺术家的方式等同于禅师“棒喝”，都同样具有内在的一致性。何云昌是中国当代行为艺术中绕不开的艺术家。说何云昌是一个开悟的天才，一个有大慧根的禅师艺术家，恐怕也不为过。我们不妨从何云昌的行为艺术的命名来体悟其中的禅意：《春天》、《怀风抱露》、《一根肋骨》、《石头英国漫游记》、《花季。六月雪》、《不如归去》、《长生果》、《境心云彩》、《涅槃。肉身》、《宁静致远》……
何云昌拉山、劈河、移动阳光、引火烧身……一次次行为的实施在耐力、意志力和忍受伤痛的自我超越中，创造了一种精神境界，创造了一个神话故事，并成为神话故事主角和英雄。何云昌用身体行使意愿，在身体和意愿间直来直往，是一个身心合一的艺术家。他的每一次行为，都是一次对肉身的宣言。何云昌用血液洗涤我们的伤口，用智慧激发我们的灵魂。他的质朴，他的韧性，他对痛苦的忍受，他的每一次行为无不触碰着我们的神经。行也禅，住也禅，坐也禅，卧也禅，何云昌无疑是中国当代行为艺术史上的“喝祖骂佛”彻悟的禅师。
当代艺术的开放性、颠覆性从根本上改变了水墨艺术在观念上滞后的状态。胡军强的纸本水墨作品就是这个时代的强有力的表征，他以铁链为载体，通过中国传统的笔墨和宣纸，用他自己独特而质朴中略带执拗的手法，使得画面直击观者的灵魂。胡军强对“水墨”的理解无疑是更为特别，它既不是传统意义的“墨”，也不是普通意义上的“色”，它只是用的笔墨构建了他自己精神领域的样式。他的纸本水墨作品相对于传统的中国画，毫无章法和笔墨可言，造型精准且色彩红得夸张，线条更为直率，看似稚拙但却大气，“铁链”在画面中有着内在重叠的堆砌和空间的错位，对铁链细节的描绘更加讲究。而背景的处理看似是轻松的流淌和随意的泼墨，却有着别致的意味。胡军强的另一个题材“小干鱼”系列的水墨作品线条则粗犷有力，画面表层显得迅疾，背后却隐藏迟疑。“小干鱼”集体的效应交织着一种涡轮式的对立情绪，带有强烈的精神指向性。我们的人生何尝不是像小干鱼一样被动地陷进一个又一个漩涡？
胡军强的作品很少去刻意追求形式和风格的标新立异，更多的倒是服从于个人生存状态的感受。艺术是每个人内心的一种体验，并没有一个很好的标准。重要的不是艺术本身，有尊严的活着就是艺术的全部。世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如泡影，如铁链亦如小干鱼，应作如是观。
艺术是不可言说的，正像马云所描绘的画面也是不可言说的。或许只有在风尘之中跋涉过长途的旅程，懂得漂泊者的甘苦的人，懂得踏踏实实生活在日常细节中的人，才能真正体味马云内心深处的存在。如果说塞尚终结了色彩与光的神话，那么马云的绘画是一种在这个视觉世界趋向于混乱与无序时让梦更深沉的存在。
在艺术家中，马云是孤独中的孤独者。他的作品和当今的流行艺术截然不同，同传统却有血肉的联系。与巴尔蒂斯笔下青春期少女的迷失不同的是，马云描绘的现代优雅而成熟的女性是巨大能量的蕴藏体。他的人物凝重神秘，有较好的形感，画面结构相当严谨。他的绘画从来不局限画什么，而着重研究的是怎样画。马，鸟，树，鱼，黑猫，黄狗，水牛，房子，山石，石榴，女人……都是他的取材内容。他的作品做底非常讲究，画面有强烈的肌理感，纯色因底色的颗粒感透出而显得沙哑，整体坚实，纹丝不动，而在微观上却永恒地颤动着，闪着旧铜器特有的结实的高贵的光泽。马云的绘画用色凝重且层次丰富，浓烈却又微妙。他往往会冻住光，然后再把光熏熟。
在马云的画面里，宁静与现实结合在一起，以完全独特的绘画方式体现了一个后文人主义的感知，他巧妙的将梦想与现实，情欲与纯真，清醒的事实与深刻的神秘，熟悉与不可思议的场景相结合。马云的作品具有现代主义经典构件的元素，作品深藏着细腻优美典雅的质地。从某种意义上看马云是一个活在绘画艺术夹缝里真正的骑士，同时又是一个当代前沿绘画艺术的苦行僧。
在当代艺术的开放多元体系中，艺术观念的多元化和多样性使艺术边界模糊，当代艺术的价值尺度不应该是单一的，相反应是多元的，唯有价值尺度的多元化，才能真正推动当代艺术向前发展。当代艺术要贴近生活、直面生活、反思现实、批判现实，才能真正的实现个体的自由。如果此次展览活动能够帮助我们重新思考对当代艺术的判断方式，确立自身的文化艺术价值尺度，那么“岁月以南时光以北”在当下也就赋予新的语境。最后我想说的是：艺术不分东西，佛性亦无南北。
阿波2019.01.17(最终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