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吴顺昌(策展人、三川久也艺术中心创始人)
2025.3.18 贵阳
在中国艺术史的演进脉络中,苏轼提出的“士人画”概念犹如一道分水岭,将绘画的诗性表达从技术性藩篱中解放出来,为后世文人绘画确立了以诗性精神超越物象形制的审美范式。在当代艺术语境下,付毅兵最新大尺幅油画创作恰似一场诗性传统的时空回响,通过油彩的物质性与东方意象性的深度对话,重构了一个兼具传统文人精神与当代视觉张力的艺术范式。
付毅兵的创作实践亦呈现出对文人画传统的解构性继承。在其最新的大尺幅繁花油画系列中,尽可能剔除掉早期的书写式线条和上一个时期创作形成的工具快感。这一时期的创作过程左手紧绷、右臂高悬,意气所至、或涂或抹、或敲或打,以表现主义的视觉张力解构了至宋元以来传统工笔花鸟的程式化表达,却又在东方色彩中重构了“外师造化,中得心源”的创作理念。那恣意流淌的油彩肌理交融碰触,既是对传统绘画“墨分五色”的当代转译,也是对谢赫“随类赋彩”的美学演绎。玲珑剔透的繁花世界不再局限于物象的肖似,而是通过色层的堆叠与结构交错,建构起一个介于具象与抽象之间的新第三度空间,如石涛所言“笔墨当随时代”,实现了传统文人画精神在当代油画媒介中的创造性转化。
本雅明关于“灵韵”的论述在付毅兵的画布上获得了跨越文化的共振。最新的大尺幅繁花系列油画作品中,付毅兵通过油彩的透明与半透明层叠,营造出“春气勃发,万化生烟”的氤氲之境。这种对时空关系的处理,平视、仰视、俯视下的娑婆世界,既暗合了东方“三远”的空间哲学,又融入了西方表现主义对瞬时感受的捕捉。这种多重文化符码的交织,形成了独特的“灵韵剧场”,我们得以在凝视其作品中经历从视觉感知到心灵震颤的审美升华。
一朵未名野花身披重彩耸立于陌上,通过象征性符号的错置与重组,构建起一个多维度的精神场域。付毅兵将“有无相生”的哲学思辨转化为色彩的交响,让朱砂的炽烈与群青的深邃在画布上展开形而上的对话。这种创作方式暗合荣格集体无意识理论,使画面成为连接个体记忆与文化原型的仪式空间。
付毅兵的创作实践也彰显出鲜明的身体性特征,用自己制造的各式奇异工具搅拌上颜料,如古时侠客般在高耸的画布前踱步,紧接着眼疾手快的一套动作,敲击、甩笔、按压、勾勒…… 这种将身体动作融入绘画过程的方式,使得油彩的流淌轨迹成为精神能量的物化显现。这种创作状态既呼应了苏轼描述的“如万斛泉源,不择地而出”的自由境界,又与波洛克行动绘画的即兴性形成跨时空对话。画面中那些看似无序的笔触色块,是理性控制的感性爆发,在“刹那永恒”的创作瞬间达成物我两忘的精神超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