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前言(还至本处)
文/邢补生
小时候,在山西老家,跟着乡贤族祖学打算盘和写毛笔字。大概因为先天原因,没学会算计,倒迷上了写字。没想到,这一写便是一辈子,居然成了自己的一种生活状态。
我自己的写字历程,好奇过,也激动过;红火过,也徘徊过;自信过,也自卑过;传统过,也现代过;规矩过,也随性过……总之,得意之后,不满现状,便想求变,于是就各种实验,传统、现代、前卫、波普等等,不一而足。这一路弯弯曲曲,绕来绕去,也没能绕出个子丑寅卯来,甚至越来越迷茫。于是便不再去想它,只是漫无目的地坚持写。忽一日,突有所悟:不就写字嘛,写就完了。
于是,还至本处。
不再年轻之后,便不再敢拿艺术说事儿,尤其是书法,深知自己没有把它说清楚的能力。时下有一种所谓艺术的说法是把“写字”和“书法”无情分隔,认为写字不是书法,把写字排除在艺术之外。说写字不是书法,我觉得也没有什么可辩驳的。问题是,哪怕再高的书法也肯定是在写字啊!难道不是吗?关键的问题是,你是不是在写!
我也一直试图找到“写字”与“书法”的临界分野,但始终很难找到一个准确的定位。但有一点变得逐渐清晰,那就是怎么写。写字之“写”,是一个很微妙的字眼,它不仅仅是一系列动作,它更是一种综合状态。它包含着复杂的成分,诸如技巧、态度、状态、情境、感觉、速度等等,它应该包含着坡公的“散”,也包含着米颠的“刷”……总之,字一定是“写”出来的,而我们更常见到的所谓书法却不是“写”出来的,而是“填”或“作”出来的。从某种意义上说,“写”便是所谓的笔法。更确切地说,“写”所涵盖的范畴远比狭义的技术层面的笔法更广。前人所谓“笔性”,即激发笔之性是也,孙过庭谓“五合交臻,神融笔畅”。所谓笔性发而奇迹生焉。
笔法之说,似乎又是一桩历史公案,好像没有人能把它彻底说透。关于笔法,我们很少看到贴切而到位的阐释,大都是根据笔墨痕迹所发生的一些联想类比。确切地说,大多相关笔法的形容应该属于作品后期的审美范畴,而并非什么笔法精准注释,更非实践的良导。如此,使得诸多学书者百思难得其解,结果在实际书写过程中是只知道痕迹“像不像”,而不知道做法“对不对”。或许,笔法本就属于一个四维式的时空概念,靠语言和文字是无法把它表达清楚的。既然无法说清,那就不说了,只管“写”就是了。
不管怎么说,写字是一件有趣而惬意的事,它可以让你上瘾,也可以让你的内心松弛下来。然而,写字又是一件简单又复杂的事,简单是指其门槛的低,复杂是说其境界的高。只要识字的人都可以提笔,但写到高境界又是何其难啊?所以,写字不仅需要下笨功夫,还需要相应的、更多的东西跟得上。
过去三年,禁足斗室,无聊读书。突然生出书写经典的想法。于是便写了起来,从中得到了意想不到的收获。可谓以“写”为“读”,一举多得。写字既然已成为生活的一部分,静静的享受写的过程就足够了,至于达到达不到所谓的“书法”,够着够不着所谓的"艺术",那就看造化了。更何况,那些东西都不该是在写字时想的事。有些东西,你越是刻意想得到,它可能就离你越远。所谓"着相",大抵如此。剪不断,理还乱。既然说不清,那就"写"吧。
道,可道,非常道。
法,非法,非非法。
如是我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