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須彌」是第一次別人為我個展命名的名字,在這之前的春水如藍、色空緣起、素色清輝、眾壑微雲、夜靜月白、松下清齋、春山在望等等都帶有濃濃的自況意味。當策展人小平女史問我時,我竟一下子覺的既近又遠的感覺。
雖然說不是個令我震心符貼的標題,那可能自然就不一定真實定義作品或者於我,但我想應該是別人眼中的一部分我的真實,也或許只是個導引引申罷了,我亦當欣然領受。誠然:在生命、未來、靈魂宗教亦是如此,創作及作品中更是,以至在生活衣食交往之中就更自不必說。時至不惑之前已然不惑,時至不惑之後亦已然難惑。總之就是但凡是他人所言及的任何一面或事情,都應當一一算數,因為在彼此之眼中,亦或是另一類真實。非乾辯解,亦皆果因,本就當知我罪我,請俟來世。
況且這次展覽,自己忽然想不到什麼名字,我原本打算相藝術空間經常舉辦當代藝術及油畫展的緣故,可以幫我起個現代抑或洋氣的名字,甚或展覽方式亦會發生變化,另我不覺的每年初年尾都是彙報展示而已。而真實、真誠、真相、真理、真心、真情則是我畢生所覺得值得珍惜與保護的東西。因為不想被片面的評價所定義,雖然從沒在乎而亦從不解釋或試圖調和過。
反而最後定名後展覽的作品中又增加了自制詩箋、墨錠、朱砂、瓷繪、與希和合作的竹刻、硯雕、刻漆,這些我從畢業二十年來雖是一直參與一直在玩卻從來沒有展示過,封在畫室堆起、連自己都覺得公開展覽較為麻煩的,策展人卻說一定要展示出來。
我說這些不是在說小平女史的名字定的不合乎心意,反恰恰是想在逃脫習慣與慣性之時,以為可以到此一游的瀟灑時,回看南天一柱的震撼。這震撼的不是因為文字內容而單單是因為因果與虛空,令人感到不可思議。
若問說創作者可真心喜歡願意將自己的塗鴉、作品、創作經歷、悲苦、狂歡歷歷展現給觀眾否?答案是首先很難、其次是內心矛盾而糾結。這像歷史上任何一個時代的詩人一樣,在出世與入世間徘徊搖擺,顯示出凡夫俗子的虛空與無奈。畫畫應該有計劃嗎?計劃將線條練習變的完美、筆法熟練至臻化境?學習詩詞以補文氣?或者苦練書法篆刻以使畫作升華全面?在一切知識獲取過程如此簡單的時代,難在真心喜歡一個風景而百上峨眉;真心痴著一種植物而半生蘭一世竹。
記得朋友魚齋喜歡陳少梅而我偏愛溥王孫,他覺得陳筆法精妙而舊王孫荒率。然而在溥二爺畫作面前即使大千先生作品放在一起尤顯著力,最終所有都輸於氣質。
又似乎聊遠了,這次展覽作品數量很小,大多平日偶然為之,另還有撿選兩本偶然而之冊頁,當看出平時悠游交往,清居士是好事多情之人。
這世界上可有無緣無故的愛?或者無緣無故的恨?如果有,那應該就是藝術家、藝術創作者的感情,有些時候,別人真的不太容易明白。就用中秋在龍門石窟時口佔詞句以結尾:
龍幢傘蓋勢如奔;
神明應現在龍門。
動工黎庶八十萬,
造像一萬五千尊。
紛紛傳說涅槃相,
親見蓮台自在跏。
又云應身三十二;
水月無人亦無花。
聲聲解道不解道,
往往本心知者稀,
滿目高樓抬望眼,
江山處處堪忘機。
畢竟寺外夜閉塵,
城內煙火院中身。
人間事罷逢人了,
合作人間無事人。
來兮何跡去何蹤,
力士天王豈非同。
何須更問來生事?
況此今生亦夢中。
—-甲辰良月十六清鄰居士夜白於西蜀清江西畔西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