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 / 序
大写意画家最大的悲哀莫过于年逾古稀失去了“衰年变法”的生命动力、激情燃烧想象力、一枝独秀的创造力，以及笔墨语言的表现力和感染力。“六十没有齐白石，七十没有黄宾虹，八十没有朱屺瞻”，这句家喻户晓的坊间“世说新语”，一语道破了大写意绘画与人生阅历合二而一的美学本质、北宋大文豪王安石评价张籍诗词的名句：“看似寻常最奇崛，成如容易却艰辛”，旨在阐释文学价值评估体系，但是相对于集诗书画印为一体的大写意画家而言，又岂能例外？
我天生是一个笨人，“笨鸭先行”是我一生学思历程的座右铭。天分不足是我的软肋，意志力的韧性却是我的强项。我学习山水画的路径之所以选择“黄李一脉”，其深层原因是黄宾虹一生反对艺术风格过早求脱，深挖传统却又敢于突破法统程式的束缚，强调中国画民族性的同时，又在晚年登高一呼“开门迎客”，大胆吸收西方印象派朦胧与通透，把笔墨融合推到前无古人的极致，这一学术贡献史无前例。毫无疑问，宾翁是一座赓续文脉的丰碑，我之所以一口咬定黄老是真正的“现代山水画之父”，因为他既是一位传统美学的继承者，更是一位传统技法的颠覆者，把传统山水画推向了一个崭新的历史新阶段。以“苦学派”自励的李可染，更强调山水画治学严谨与“困而知之”，他古稀之年拈出的“七十始知己无知”，读来令我感同身受，受益终生。由他创造光影山水画的“李家样”，必将成为中国山水画史上绕不过去的一座重镇。古人云“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岂是空穴来风？
李可染讲学习山水画要“用最大的勇气打进去，再用最大的勇气打出来”，窃以为打进去不能仅仅停留在法统的形式层面上，更要站在华夏文脉的道统的高度，实现人格与画品的比翼双飞，非如此不能“打出来”，单凭“勇气”是不可能的。
几十年来我一直想在“后黄李”的时空做点事情，黄完成了笔墨之间高度融合，但缺少了“色”的参与；李从素描明暗变化中引进了光影效果，却少了色彩冷暖关系的进一步探索。我七十岁后的山水画作品开始向笔墨色三元合一的美学领域倾斜，我长期坚持日拱一卒，小心翼翼的向前挪动，探索者的幸福不是每一位艺术家都可以即时享受的，辛勤的耕耘总会有相应的回报。所谓“老而弥笃”，莫过于此。
作为共和国的同龄人，我们这代人已经垂垂老去，祖国的七十五岁却正值风华正茂，未来可期。仅以此文感恩这片生我养我的热土，并紧跟家国与时俱进的脚步，凭一己之力聊尽绵薄，是为自序。
一一刘继庄于2024年10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