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世界仅仅在回眸的深刻,美才会显现,面对自然与山水尤为如此,我们不可能直接观看山水了,摄像头已经代替了我们的目光,过滤了我们的情感,因此,山水画需要另一层色光,需要画家去发现与发明另一种独特的色层,也许那是更为靠近生物性的视网膜,如同虹膜一样柔软婉转的色带,才可能真正迷住我们。
除非一个艺术家捕捉到山水自然的那另一面,即山外的“秘境”,那是一片未知的光晕,生物性的自然世界悠然生长,似乎人类的所有干扰都已经退却,一切都明媚初生,且一尘不染,仿佛这不是人间与人类所可触及之地,而是自然自身洁净过的至美之境。
如果山水画在这个时代还有意义,那就在于进入自然的圣美,保持自然自身的纯度,与我们可触的各种视觉保持绝对的距离,可望不可即,那种神秘的超自然之美才可能君临,并且深深触动我们。
杨番最近几年创作的新系列《山外》,就是一个艺术家持久孤独与沉默中的秘制,艺术家进入了罕见的安宁状态,让山水最后的“余影”获得了从未有过的丰盈的“光晕”。从早几年的山水系列的探索开始,杨番一直在捕获自然山水的最后“虚影”,有时候看似某种夜色,但都是传统山水画与风景画尚未感知的一种幽密色光,这种独特的敏感与色觉,已经让杨番与众不同。
绘画的独特魅力就是要求艺术家贡献出一种从未有过的视觉,或色觉,或光色,一种只有这个艺术家发现之后的色彩与形式。杨番绘画上的一层色光,不断明晰起来,首先好似一种回眸中的恍惚,色调暗哑,带着诗意的温柔,夜光中的无限温柔;但随着艺术家渐渐发现光色的强度与心灵的明净,在最新系列中,色光从夜色走向了明亮,而且焕发出光色的无尽明媚之美,光之圆弧的叠印之美。
杨番非常自觉地让“光彩”成为绘画的“统觉”,一旦绘画回到本体与本源,就仅仅剩下光,一切都是光色,如此才可能让绘画从整体上变得纯粹,只有视觉的纯粹,才标志着绘画的成熟与完整性。因此,山水画已经消失,其图像记忆仅仅成为某种背影或余影,但自然还在,而自然的水火土气这些元素都将转化为色光,无论光感还是气化,无论山石还是流水,一切都生成为光色的流动婉转,幻化为彩虹一般的圆弧。
在艺术家的幻视中,一切仅仅是斑驳的虚影,作为蜿蜒的光带,柔软为圆弧,彼此的叠印中,还在生长蔓延,带有透明的温柔与美妙的光晕,一环一环地呼吸,永无止息。
正是此光彩的流动,自主的蔓延,柔美而恬静地蜿蜒,让山水获得了从未有过的温柔与洁净,并且让感知变得纯粹,获得了新的形式,这都来自于艺术家内心的安宁与镇定,才可能有着如此的凝练与提纯,但同时又充盈了色彩的炙热与温暖。而一旦感觉彻底返回到自然,自然仅仅成为光彩,一切都在光的多彩流溢中生长,艺术家仅仅听任光自身的流动,艺术家的目光就达到了洗涤,变得无比的洁净,画面也才变得如此纯净。
因为这是光在洗涤,光在自身编制,因此,山石与流水,都提纯为光彩的流溢与蔓延,而且,这蔓延蜿蜒为圆弧,一道道圆弧,这独特的形态,无比柔美,无比明媚。
杨番的绘画把一切的山川物象都转换为光色,这是绘画的自我觉醒,是感觉的自我提纯,因此,自然的光色,色彩的光色,山石的反光,也是心灵之光,都转换为彩虹之光,整体汇聚起来,一切都婉转幻美如彩虹, “虹膜”一般的幻美形成一道道“圆弧”,作为虚影的圆弧,还在叠加之中,形成透明的美。
中国式绘画,不过是对于“虚影”的重新想象,加入新的光色,并且使之更为柔美,进入叠韵的透明之中,并在光彩的轻盈交织中,重新带入温润的玉质感。如此的新绘画,如果说还与古典山水画有着某种相通的关系,那就是对“石如云动”的光色转换,山水画的秘密在于石头的柔和化与气感的流动性,但水墨变为油彩,光感成为了主导的元素,绘画的色彩就是光带,光感接纳气化,色彩开始呼吸,就获得了柔软的质感,而光感又要求色彩的强度,色光如何重获坚硬?这就出现了透明的玉质感。
色带的光洁与光滑,光彩的玉质感,光影交织时的变幻,山水已经无法区分,山如同水,水如同山,都是圆弧的光波在流动,圆弧的光波在幻美地交织,清泉与山峦相互渗透交织在光彩的流溢与宁静的气氛中,让凝视的目光沉浸其间,无法自拔。
借助于画家发明的透明光带,绘画的魅力转换了我们的日常视觉,这是世界的彩虹,光之柔软与心之柔和的对应,视觉的纯粹形式化而形成光的映带,柔软与蜿蜒地延展,色彩在幽深而幻美地呼吸。画家把之前的斑驳虚影之美,转换为明媚圆弧的流动与叠印,如此的山水就打开了“山外”的另一秘境世界,光色的虹膜在交叠的圆弧中,环环叠印,指向山川的超自然之美。
山色在光带中,带着玉质的温润,交织出彩虹的斑斓,透明圆弧彼此交叠着,透明得令人心碎,又温柔的令人缠绵,但它又如此远离我们,保持着自身的明净,这就让美得到了保护,绘画仅仅是呵护自然最后的超自然之大美,这才是绘画真正的价值所在!
——夏可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