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纸——肖庆书的自在

  • 展览时间:2024/07/26 — 2024/09/22417
  • 展览空间:汕头美术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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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纸——肖庆书的自在


某夜,雨,妈宫的屋檐滴着水,一个踩着单车的人,车轮带出水花泛着光。像星辰。

老人在榕树下摇着蒲扇,下午时光,晴,午后的小盹养足精气神,黢黑的皮肤让皱纹更加深刻,许多年没有赶海,孩子在城里,他守着老屋的青苔和几只专门下蛋的母鸡。

有墨水的人,总喜欢把上衣掖在西裤里,皮带必须是牌子货,金丝眼镜和皮鞋,喝着三个杯子的功夫茶,望着窗外金凤树后面的天空。阴。

几个懒散的镜头刻画出潮汕人某种内在的性格,随遇,安静。潮汕人信鬼神、人情、命数、报应和祖荫,一切纠结和交缠衔接得很自然,庙里的香火总是不断的,在疫情的日子里,祭拜神明同样是不敢耽误的事情,为了预防诚心的聚集带来不可控的传染风险,从那些年,许多原来二十四小时都敞开大门的神庙,都加上了带有地方主义偏见的不锈钢推拉门并上了锁。以前推拉门是铝合金做的。变化总是不知不觉地发生,某些禁锢的形式改变了沟通方式,推迟了因果降临的时间。生活晦涩的部分往往让人熟视无睹。

一直生活在汕头的阿庆,和汕头的日常一样安全而无畏。他喜欢走路,走路既可以抵达,也可以强身健体,于是,他走着路退休了,步伐比以前更加轻快,去画室的路上,阿庆终于走出一个长者的休闲感和安全感。
1991年九月,在大巴去连南下乡的路上,认识了肖老师,他和带队的李老师是同学。肖老师话不多,和我住同一屋。白天写生,晚上一班同学和李老师肖老师喝酒。粤北的秋夜有凉意,那些日子,同学很容易醉,也不知道为何而醉。李老师醉过几次,肖老师没有醉过,只是面红耳赤。交往多年后我终于改口,把肖老师叫做阿庆,友谊抹平了辈份。肖老师写生时,有很多同学喜欢围着,他画的不一样,眼里复杂的景象,他总能做最大胆的概括,然后,刺激鲜明的大色块被几根随性的线条打破之后,景象鲜明的特点被强烈地凸显。肖老师喜欢现代主义,他落实了对现代主义的热爱和理解。


第二年暑假,我们一起去了惠村。2005年我调到广东美术馆的时候,给阿庆做了“彩色家园”个展。再后来,彼此的联系断断续续。直到2009年,我从广东美术馆辞职回汕头定居,做“汕上空间”美术馆,交集变多了,在很多地方做了很多年的邻居。


北京环铁KU空间、外砂锦骏花园、衡山路美星宾馆宿舍楼、天山路汕头地产中心八楼、新造粮仓宿舍楼,十几年间,两人的工作室搬来搬去,总在一起。阿庆无所谓的散淡性格是调剂情绪最好的对象,无聊了,串串门,坐下喝茶,兴致来了,到楼下叫几个小炒,喝上两盅。有几年,两个人多次一拍即合,开车去苏州,开车去景德镇,开车去长沙,开车去武汉,开车去北京,说走就走。有这样老师朋友兄弟,生活的场域变得开阔起来,性情也得以调养。

阿庆不是一个主动的人,但他是一个有求必应的人。我不打电话的时候,他一般不会打电话给我。我打电话让他请我吃饭的时候,他一定会请我吃饭。他在汕头的朋友很多,也很少,他习惯一个人进进出出,对于高朋满座,他也喜乐相待。他不需要经营和做局,套路和陷阱对他也无可奈何。于是,他以一个资深讲师的身份荣休,混进韩江路、泰山路、中山路的人流。


按能力来讲,阿庆是懂得如何塑造形象的,但他不讨好任何人的性情,终于让他出离了塑造,慢慢地丢开了现实主义的说教,画面变得更加的散漫随性,每天准点到了画室,铺纸、执笔、濡墨,勾勾染染,撞色洇墨,凝神驻念,贯气渗化。阿庆的作品从画到写,塑造到放任,清晰到混沌,于混沌中见自己见众生。似是而非的画面无拘无束地生成,一张张的纸从潮润到干燥,在角落里慢慢累加成一摞无解的意绪,阿庆对于生活的种种表情平铺在伴随他多年的樟木箱里,防虫防蛀。


一个人的自在和独立对于社会的公共形态是无害的,阿庆在拥挤的人流中没有增加交通的压力,在空旷的大街上不会让社会现实变得空洞。他揣着一肚子关于文化的矛盾和观念的诡辩安静地完成他个人的履历。由南向北,阿庆在路上走着,自东往西,阿庆走在路上,从早到晚,阿庆在画画,阿庆早晚都在画画,早晚要被阿庆画掉很多纸。

画画画的多很废纸,画的不好成为一张废纸。古早人有“废画三千”一说,说的是画画的不容易,因为自我要求高,所以满意的作品少。这话里有文人的酸气和矫情,发酵久了,酸气更重了。对于阿庆来说,画画很容易,就是废纸而已。


孙晓枫20240719五更写作于澄海煨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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