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次展览是曹雨2021年麦勒画廊北京个展“路过人间”的续章。作品涵盖了雕塑、摄影、装置、绘画、影像、行为等诸多媒介,其中不乏两、三年前便已开始创作的作品,时日至今,它们蓄势待发。如果说“路过人间”是序幕,是以宏观、跳脱、出世的俯视视角看待我们的俗世,那么“化粪池”便迈向了入世的转变,切换为对社会和生命中“隐秘”角落的微观探索及深入刺探。
“化粪池”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之一,隐身于人类文明中最“隐秘”的地方,因其肮脏和污秽成为不能登上大雅之堂、富有争议的不雅话题。然而,它所隐喻的那些暗藏的、被忽略的生存状态却并不会因人们的避讳和缄默而消失。曹雨以无畏的姿态将其对俗世的洞察进行了直接甚至赤裸的呈现。她小时听父亲说,农村的粪便可以卖钱,常有人上门收购,每每在菜地为庄稼施肥时,都要忍着扑鼻的恶臭,将一把把粪塞进土壤里,这样的蔬菜生长得更好、更新鲜爽口。
在她看来,化粪池不仅是对俗世的观察后的辛辣隐喻,是“人间炼狱”和“社会染缸”的另类代名词,更是她“化腐朽为神奇,化一切压力、不安为艺术的能力。”这种能力让她巧妙地将生命中难以言说的苦痛变得如此真切、显化、以致这些不可见之处无处遁形。“也许运气不错,长大后,童年梦想变为现实——我从事了儿时就一直喜欢的艺术,我创作的目的不在于是否能成为一位所谓的‘成功艺术家’,而是源于我嗅到了生命深处的不完美、痼疾与痛苦。长大后逐渐发现,在这个世界上,多数人的认知是被少数人操控的结果。所以,我不想被别人制造的‘准则’裹挟头脑,不想让我的灵魂随惯性而奔流。所以,做艺术,是一种自救。”
在本次全新的个展中,还有曹雨最新的影像作品《我有》(第二部)(2024,单频6k录像,彩色/有声,5’55”),是继其2017年以来备受关注的重要作品《我有》(第一部)(2017)的续章。七年过去了,人们不知艺术家在这七年中又拥有了什么,以及失去了什么。除却《我有》(第一部)中的张扬亢进,在《我有》(第二部)中,艺术家的情感以及在时代浪潮下的人生经历亦如音乐节奏般起落,抑扬顿挫,最终似乎向下转折,并以某些“遗憾”收场。奇妙的共鸣瞬间产生,当你站在画外,再读却已是画中人。原来,我有,亦没有......
《天下》(2022,布面油画、不锈钢管,360 x 600 cm)是在人们共同经历了几年世界浩劫后,艺术家于近几年内创作完毕的大型绘画装置项目,共由多幅布面油画共同组成。由于某些外部因素,本次将展出由一幅油画改造而成的装置作品,呈现于展厅的入口。每一位观众都将从胯下经过而成为这件作品的核心部分,在观展的同时便早已完成了“身在其中”。“天下”似山似臀,而天之“下”,是你和我,所处的位置。装置作品《撒泡尿照照》(2023,尿,亚克力,系列尺寸不等)延续了曹雨一贯以来单刀直入和不留余地的风格,艺术家将尿液固化成镜面作品,观看它的每个人都将无处逃离,观者被迫以这样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方式再次审视熟悉又陌生的自我。
《画饼》(2024,布面油画,500 x 500 cm)是一个巨幅作品,硕大的尺幅犹如大张的嘴巴,站在画面前,似乎欲将你我吞噬。迷幻荒诞的摄影装置《凤凰》(2021,收藏级打印6幅,榕树:125 x 310 x 160 cm,龙须根,组合尺寸可变)令人忍俊不禁之余意犹未尽。世上本无凤凰。人们常说孔雀便是“假凤凰”。画面中主角们看起来本“一毛不生”,全身似乎只长出一根羽毛。尽管只有一根,但他们自认为是“凤凰”。俗话说,孔雀飞上枝头变凤凰,而那些簇拥在枯树枝周围高低上下的“凤凰们”,似乎在时刻等待一飞冲天。
其备受关注的跨区域、跨国家的大型综合项目作品《龙头·山河宣言》(2021—2024,刺绣贡缎仿古战旗,铸铁三叉戟,皮绳,346 x 165 cm, 旗:250 x 160 cm,纪录片:45’,收藏级打印:300 x 420 cm,共24幅)已经持续了3年,跨越欧亚6个国家的近20个城市及地区(包括北京-巴黎-柏林-杜塞尔多夫-苏黎世-卢塞恩-沙夫豪森-豪尔根-里希特斯维尔-瓦伦施塔特-图西斯-安德尔-施普吕根-后莱茵-梅索科-圣贝尔纳尔迪诺-巴塞罗那-帕尔马岛等),漫步城市,登顶悬崖,穿越无人森林、雪山、瀑布和野地。在此次展览中将得以阶段性呈现,包括行为、 雕塑、纪录片和摄影。这也是她以艺术的方式献给全世界的礼物。作品原型取自其著名的摄影作品《龙头》。腾空跃过水槽喷射而出的水是破除边界的勇气,是智慧源头,像一道白光,任何人,均可以忘记一切限制,没有性别之分地,放肆地创造,在未来汇聚成谁都不可预知的洪流。艺术家化身为不受先天性别束缚的阳刚儿女形象,用自己的肉身做底座,肩扛三国式“战旗”,步行穿越不同国家的荒野、大地,并使用GPS加以定位记录。无论是有人还是无人之地,皆为她的艺术展场和人生战场。这件作品不仅是一个人,一次对全世界的宣言和雄壮的表态,也是个人在政治和社会的缝隙中获得权力的方式。她说:“苍茫的宇宙中,我希望在有限的生命里,在自己的物质肉身灰飞烟灭前,将此生的艺术创造力洒遍山河。”
曹雨曾表示,“做艺术,是一种自救,更是我如今的‘活法’”。但显然,她的野心不止于此。她试图唤起更深刻的自省和反思,是掀起更广泛而有力的行动。马荣成小说《风云》中有一句是自她童年起被写下并一直嵌于写字台面的话,每每想起,便会生出一股浓烈的鼓舞之力,似血液冲破表皮:“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是啊,句中之彼“池”,不正如此“化粪池”般泥泞?它鼓舞着曹雨对思想自由的捍卫和恪守。
“我寄希望于将创造力发挥至极致,开辟出一条独特的生命之路。此刻,我似乎看到‘化粪池’的数个缝隙中射出一道道白光,充满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