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之火——郑凯迪个人项目

南京人开饭馆喜欢夏天卖龙虾，冬天卖羊汤，而生活在南京多年的艺术家郑凯迪喜欢夏天拿冰做作品，冬天拿火做作品。我和郑凯迪是多年的好友，但通常大家都喊他老K，至于为什么叫老K，我总是问他，他也总是告我，我也总是记不住。但人情归人情，艺术归艺术，即所谓“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

老K的上一次个展是在半年前的夏天，那时他喜欢用红色（罗斯科）去标榜自己的深刻，并不合时宜地给其作品套上一些智性的外衣好去迎合当代艺术中的“高大上”理念。然而仅仅时隔半年，老K接纳了自己并坦言：“哥们儿就喜欢俗的。”以及认识到人生虽然是一场悲剧但也不至于痛苦，甚至愿意拥抱这些不美好的事物。所以他要与红色（罗斯科）分居一段时间，打算为新作品披上金色的外衣，但那并不是庸俗的金色，只因为没人能抵御黑暗中金色的灿烂与冬日里火焰的温暖。 

与一般艺术家的不同之处在于，老K创作作品的时候首先想到的是消亡后的样子，而不是完成时的样子，哪怕那消亡的模样是自己不可控的，所以可以说本次展览的一切方案与制作都是在为毁灭而搭建舞台。所以就孕育出了《悬浮遗迹》这件作品，四根粗暴的钢筋隐喻着生活的苦难，穿透着我们同时也支撑着我们。而“方形”一直又是老K作品中的主要符号，他说他之前对那个方形是什么一直很模糊，现在大概有了一点感觉，那个《金色方块》就是过去色厉内荏的自己，用各种标签武装、遮盖那个不那么“大智慧”的自己，尽管那外衣一碰就碎，最终留下的只是一肚子《黑水》。

这一年我在老K的身上看到，艺术确实是会让人上瘾的，但这个“瘾”不是做作品的瘾，而是做艺术家的瘾。这让我想到很多年前香港反毒运动中曾有标语：“生龙活虎莫追龙”。其中“追龙”，指的是瘾君子吸毒后像走了魂，眼前仿佛有条龙在盘旋，让他们去追，正如“成功艺术家”的幻光对年轻艺术家的蛊惑。所以本次展览可以说是老K对于“大智慧”探索的迟疑,以及对艺术家身份的去魅。然而谁的成熟之路不是由一个个人之常情的“大智慧”铺就的呢？我们都想象一步一步走向成功，然而谁又不是自恃通透，却越走越远。直到发现真正的自由是，抛开想做艺术家的名利心，全心全意爱你所做的作品。

早熟的人其实都晚熟，往往最后才知道——最疲惫的莫过于逼着自己有大智慧。有大智慧的艺术家很多，但像老K一样能回归自己的却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