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前言
汤海涛
(云南美术家协会副主席 云南艺术学院教授)
“我觉得,有些人,并未生在他们的理想之所。机缘将他们偶然抛入某种环境,他们却始终对心中的故土满怀乡愁;这故乡在哪里,他们并不知道。”——威廉·萨默塞特·毛姆在《月亮与六便士》如是说。小说中虚构的斯特里克兰、现实中已然故去的保罗·高更既有几分相似,又有几分疏离,在其间的空白处,毛姆从某种程度上填补了人们对画家创作与生活的想象。
毛姆又说:“有时候,一个人偶然来到某个地方,他会神秘地感觉,这正是他始终怀想的栖身之所。”
相对于“出生地”而言,斯特里克兰的“故土”地理上是南太平洋上的“塔希提”;心灵上的归宿却是“绘画”。对于贺奇而言,“出生地”和“故土”无疑都是云南,心灵上的归宿却和斯特里克兰一样。斯特里克兰放弃优渥体面的经纪人生活,毅然决然离开了家庭、故土,在异乡安顿自己的身心。贺奇没有出走,只是更加真诚地面对自己的内心,放弃了之前的事业,回归了绘画。或许贺奇没有意识到这一条回归的路有多漫长,有多艰辛,但是坚持了十年,无疑是绘画这一心里的归宿,一直促使着他砥砺前行。
对于这个画展,议定的主题是“方圆五十里”,其实作为策展人,还有一个“十年一见”备案。一个地域的方圆,一个时间的长短,两个向量都可以体现贺奇在绘画的努力和坚持。
“方圆五十里”是一个虚词,词义不仅仅指向一个地域的面积,更重要的是它是贺奇审美价值取向的场阈。对于个人而言,方圆十里,这是古代中国的家庭与宗族的势力范围;方圆五十里,几乎就是绝大多数中国人对外部世界认知范围的极限。而五百里是天子与国家概念中“五服”所间隔的距离,不在我们的讨论范围之内。所以,“方圆五十里”意味着血脉、家庭、乡亲、故园,还意味着人生的归宿。当然,对于绘画创作而言,“方圆五十里”还意味着贺奇对内心对外部的观照和把控。或许这样说更加准确,贺奇以内心为原点,所谓的“方圆五十里”,其实是他对事物一以贯之的观察场域,无论现实这些事物离他多么遥远。
在策展人引荐下,贺奇的黑白插图与雷平阳诗歌有了碰撞。可以说,这些黑白插图与诗歌息息相关,也与贺奇的内心息息相关。文字一个世界,图像一个世界,它们分别与听觉和视觉建立联系,最终都抵达了观者的内心。从历年来雷平阳发表的诗歌中,贺奇阅读、理解、判断,最终用他的黑白画和雷平阳一起出发,去往他们各自内心里的“塔希提”,而从某个角度而言,这些黑白画中折射出的观念,就是贺奇画展“方圆五十里”的学术原点。
在贺奇油画、色粉和水彩的创作中,变形、夸张,略带漫画的意味,把“方圆五十里”的人物,以平视的方式呈现出来。近现代的绘画创作,经历了仰视的典型人物塑造,经历了俯视的风情人物表现,贺奇却选择了一种平视的视角,打量着这些人们,有些在方圆五十里之外,有些在方圆五十里之内。在这些作品面前,“他们”和“我们”可以对视,面带微笑。这也是贺奇所有作品的意义所在——就像威廉·萨默塞特·毛姆在小说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说的:
“在这里,他终于有了着落。”
是的,在贺奇的绘画作品中,他和他(她)们终于有了着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