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花与绘|读王海燕的画(节选)
文/彭锋(北京大学艺术学院教授、策展人)
同样是静物画,同样画的是瓶花,我们很容易将海燕的作品纳入静物画的系统中来解读,让它们形成各种对话关系。但是,海燕的静物画还有一个来源,它比欧洲的静物画传统更加深远,这就是中国画中的花鸟画,古人称之为写生。古人说的写生与今人说的写生不同,前者指的是画有生命的对象,或者画对象中的生气和生命,后者指的是对着对象画它的形状。由此可见,同样是画花,国画跟油画的取向完全不同。简单说,国画是写生,油画是写死。国画是透过花鸟来写它们的生意,因此很少画枯萎的花和死了鸟。油画是透过花鸟来表现生命的易逝,因此喜欢画将要凋谢的画和作为猎物的鸟。油画与国画的区别由此可见一斑。
海燕画的是油画,但她对中国传统艺术情有独钟,尤其是喜欢民间年画,从中获得不少启迪。从这种意义上来说,海燕画的是静物,表达的是写生的寓意。从这种意义上来说,海燕的画与20世纪以来中国画家从事的油画本土化工作一脉相承,与今天盛行的写意油画不谋而合。
与大部分画家将写生等同于写意不同,海燕的绘画较少受到客观物象的局限。她画的是心中的花,想象的花,因此画面显得更加自由。更重要的是,她通过将画与绘对照起来,创造出了她独特的绘画语言。邓以蛰特别重视《周礼》中记载的画与绘的区别,认为画是勾线,绘是着色。邓以蛰根据国画后来的发展趋向,重视画而贬低绘,认为画体现的是文人的书卷气,绘只是工匠的手工活。邓以蛰承认,在后来的发展中,画与绘的区别就不明显了。在人文画中,画压倒了绘;在画工画中,绘压倒了画。但是,在海燕的画中,我们看到了画与绘之间的游戏。一方面,我们看到了自由的线条,这些线条没有像素描那样被色彩覆盖;另一方面我们看到了丰富的色彩,这些色彩没有被线条束缚住。为了将线条与色彩分离开来,我们看到海燕经常有意识地让它们错位。线条与色彩之间的对立与和解,构成海燕作品的一大特色。从这种意义上来说,海燕的作品中不仅有西方静物画与中国花鸟画之间的对话,而且有绘画内部的对话,即绘与画之间的对话。正是因为有了这种内部的对话,海燕的画才特别生动而耐人寻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