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常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世间万物，真的眼见即为实吗？
显而易见，视觉艺术是最具有欺骗性的，即便是“以科学的方法真实地再现客观对象”的古典写实艺术，也不过是视觉心理意义上的“理想真实”。正是由于画家眼、心、手的介入，使得对“真实”的表达千人千面。
CAI第三回展，我们将话题聚焦于当代青年艺术中的具象绘画，以三个艺术家所呈现的三条迥然不同的路径，讨论具象绘画背后的观念与精神性，创作中具象与抽象概念的互置、渗透与转化关系，以及那个最终极的叩问：什么是真实？是否存在“真实”？通过这些作品，我们能够看到，写实或具象的手法作为一件外衣或一种表征，和其他的创作形式一样，同样是认知世界的方式的一种。对“存在之真相”的探究，在技术和形象之下，核心仍是人的观念、情感与思想。
曹阔：问物
曹阔习惯于一种安静的创作方式，他喜欢用超写实的手法细致入微地描绘经手动改造后的标本静物，无生命物的“生命态”，让人感受极为残酷，禽鸟被蒙住的双眼亦为画面增添了强烈的紧张、疼痛与窒息感。很多人认为摄影术的发明使得超写实绘画的存在意义值得怀疑，曹阔却不担心这一点。不同于影像，超写实绘画是一个“以眼传眼”的过程，即使是再高清的图片，也无法再现人眼所观察到的视觉感受。因而，他一直用肖像写生的方式刻画静物，肌理细节的处理，色彩层次的微差，甚至对象物的气息，这种带有艺术家主观感受的“真实”，是摄影永远也替代不了的。寻找物象背后的隐秘情感，追求真实感的过程，恰恰是自我确认的过程，曹阔的绘画与其说在“问物”，不如说是在追问内心，追问自己。
许载舟：对于现实的不可见
从纯写实语言的“地铁车窗”系列到纯抽象语言的“雪花屏”系列，许载舟创作风格与面貌经历了看似完全对立的转向，而他坦言其创作的母题其实一直未变——围绕“现实”的经验及其本质的研究。在“地铁车窗”系列里，载舟希望通过等高等大的“地铁车窗”与观众之间所建立的临时空间结构，讨论“现实”与绘画之间的关系，现实与非现实，观看与被观看，边界开始变得模糊。“雪花屏”系列则是他用学院写生的方式，一寸一寸地真实描绘的图像“原始态”，这一系列绘画同样源自“现实”所带来的经验，探讨了非叙事性的“现实”在绘画中的可能性，具象与抽象的对立关系在这些画中相互碰撞、消解。即使“信号运输故障”，图像也从未消失，而是回到了其本源的状态。
史成栋：游走的空间隐喻
史成栋近年来的创作分为三个系列——“表面”、“场域”和“重屏”，三个系列交叉进行，他用相对写意的具象绘画方式描述现实中似曾相识，却是虚构与想象出来的场景。气氛是他关注的重点，成栋迷恋电影大师希区柯克对特殊空间的运用与视角切换，他的画面总是处在一个私密的角落或是荒诞的空间，这些场域时刻有种神秘感如影随形，这神秘来自远处一缕舞台剧场般的追光，暗影深邃，薄明幽微。他提到自己的兴趣不仅仅在于画面中的风景，人物的肢体，带有反射特制的布料和铝膜，更多的是隐藏在这背后的某种能唤起观者共鸣的相似性。无论是单一维度还是多重维度，他的绘画始终围绕着空间隐喻，真实与虚幻来回游走，矛盾、流动的关系不安地指向当下社会的生存状态与人的紧张心理，现实种种，仿佛皆是梦魇，皆是虚幻的物哀。
什么是真实？是否存在“真实”？古往今来，从东方到西方，无论是宗教、哲学、艺术还是科学，都指向这个终极问题。艺术家用视觉的方式不断地去寻找心中的“真实”，诚如以上三位青年艺术家，他们以不同的视角和方法，对这一共同的命题进行了回应，展示了“观念具象绘画”在当代艺术创作中的几种面向。
在我们一般的认知里，有者为实，无者为虚；具体为实，抽象为虚；显者为实，隐者为虚。而三位艺术家的经验向人们充分展示了，真实与虚幻，常常难舍难分。它们互相生成、互相渗透、互为转化，能体味虚实之间的精妙变化，不仅为视觉艺术提供了无穷空间，亦不失为一种智慧的生活哲学与处世境界。
但是，从“眼见为实”到“眼见不一定为实”，这就是答案吗？在筹备这个展览的诸多讨论中，艺术家曹阔的一番体会很打动我：在绘画的过程中，人对真实的追求犹如在追逐自己的影子，你永远也追不到自己的影子，而当你停下来，会发现，影子就在脚下。
禅中彻悟，看山还是山，这一切依然“眼见为实”。
朱莉
2019年2月
关于CAI青年艺术家实验室展览
由中央美院艺讯网（CAFA ART INFO）推出的青年艺术家系列展览，旨在呈现当代青年艺术家在探索或实验过程中的状态及思路。多年来艺讯网以学术媒体的身份对青年艺术保持着密切的观察，针对近年来所看到的种种表征、现象及问题，试图以“话题研究”的方式深度发掘当前青年艺术家的精神及语言方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