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徐冰于一九八七年以中央美术学院硕士毕业创作为主体的展览,在对版画複数性意义的揭示与应用的同时,也展示出他在观念与语言、主题与风格两方面的艺术造诣。两年之后的一九八九年,他推出由伪汉字製作的作品《天书》,到了美国后又以汉字笔划、间架书写英文,开始“英文方块字”的创作, 并于一九九九年获得美国文化界最高奖──麦克.亚瑟奖(MacArthur Fellowship)。
顾名思义,徐冰《天书》所构成的“文字空间”,所用的“字”使人想见“西夏文”的造型,但与之却没有多少关系。此作品既吸引求知的人,又使之无法完成阅读动作,让天壤间无人读懂。作品委婉地提示人们对“文化”的警觉;或许,跨界是为了更好地回应时代的召唤。他自一九九三年开始的“英文方块字计划”,也就是如其所解说的“把中文、英文这两种截然不同硬是给弄在一块儿,就像包办婚姻,不合适也得合适。”其方法是将中国书法艺术与英文字母的书写结合,由此在书写时,是中文还英文?已令人茫然!虽然麦克.亚瑟奖不是奖励过去的成就,而是那些有创意、有胆识、有潜力的人,但徐冰获奖之前或之后的创作,有力地证明他所具有的非凡创造能力。
徐冰自二零零三年起创作的《地书》以“标识”或“符号”为之。从“天”到“地”,标志著“内容”在“人间”,由于“读图时代”的来临,用徐冰的话来说,《地书》能被任何卷入当代生活的任何文化背景的人所读懂。从一九九九年的《文字写生》,又或是到二零一零年的《芥子园山水卷》,以及二零一二年的多媒体动画《汉字的性格》,徐冰的艺术创作以视觉符号的借用为手段,主要媒介和载体与“文字”相随,也与“书”与“画”相连。
原始文字是人类用来记录特定事物、简化图像而成的书写符号。而汉字本起于实用,创制伊始就内含视觉美感的元素。汉许慎《〈说文解字〉敍》云:“仓颉之初作书也,盖依类象形,故谓之文。其后形声相益,即谓之字。”显然,中国汉字是传统视觉符号,其结构原则规限出文字与图像之间的特殊关系。
在徐冰的艺术创作中,对“方块”汉字的解构和转换,进而表达文字与文化,文化与人的关系,展现传统艺术符号的现代意义。
中国传统文化因素在徐冰每分、每寸都经过悉心考量的装置作品《凤凰》中依然可见,其外观富有中国民间工艺的拙朴感;至于其在磨砂玻璃后面用乾树枝、泥土和棉絮等综合媒材,再透过灯光,从而组成具中国山水画韵味和意境的《背后的故事》,如此创意颇令人称奇;更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在磨砂玻璃后,作者留出了可以看到背后材质的空间,从而阐释出“秀美”或“壮美”的表面与内在的关系⋯⋯。徐冰的艺术没有如其他人一般远离“中国性”,而是以中华文化为主体的。或许,我们可以追问,这不是对中华文化自信的表现?
徐冰被誉为概念艺术家,以书法、水墨画和装置艺术等多种媒介进行创作,被视为具有国际影响力的先锋艺术家。艺术作品中的丰富意象和思考张力构成了他的艺术的显著特点,他的“书”与“字”是否可以作为现代书法艺术的代表而被写进书法史?可能还要留给有能力的学者去回应,但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徐冰的艺术能展现出艺术的多样性和可能性,也能向人们展示出中国传统图像在当代艺术语境中的应用方式之一,此举不无为人们思考中国传统文化的发展带来启发。其亮相于澳门艺术博物馆,予人新的视觉体验!
是为序。
二零一七年十一月于澳门
陈继春
澳门艺术博物馆馆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