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展「传粉者与原始汤」

  • 展览时间:2025/06/15 — 2025/07/278
  • 展览空间:GALLERY WHE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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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丁的四季总在花园里。她习惯用物候计算时间,然后用沾满泥土的手把自己种出的花再画一遍。园丁享受着自己的实验室,因为花园是人类能拥有最小单位的自然——尽管那只是与之隔绝的人工自然 —— 以“适宜”、“美观”、“香甜”等标准筛选,唯有对人类有价值的那部分“自然”才被园艺选育出来。人一旦被植物环绕与抚慰过,即便大自然偶尔发号施令,就也心甘情愿地臣服于与天气、病害与生长衰亡的循环劳作中。

园丁俯身捆缚着旁逸斜出的爬藤月季,三只工蜂正躲在草帽的阴影下,用舞蹈争论着这可笑的徒劳,这是两个合作的物种之间尚未达成共识的叙事:究竟该被称作“蜜源”还是“人类的盆景”。切叶蜂、潜叶蝇、蓟马和锹甲各自忙活着,它们从不顾及人类的烦恼。阳光在花瓣上反射出的光谱,让一朵月见草对园丁与昆虫展现出不一样的诱人色彩:一个信号是美丽,一个则是美味。我们无从想象昆虫眼中紫外线究竟是什么颜色,留在画布上的永远只是其中一种答案。


人类热衷于将情感寄托于花语,这让花朵们有了太多的俗名,那些“夜来香”和“勿忘我”甚至都不是同一个属种。科学傲慢而偏执地认为我们需要以签名的方式标记自然,好用分类学劈开一条通往自然的路,让一切都更清晰一些。艺术家则不以为然,自然的光晕以花果枝叶之身显影,只要他们愿意,就可以用人造合成的无机颜色把整片森林都染成普鲁士蓝。


诗人与植物学家最先从叶子中接收到神祇的开示,发现叶子这一植物的器官正是原始流动性的化身。植物从子叶化为果实,也从种子活出新的生命——如同能随意变形的老海神普洛透斯(Proteus),成为诠释植物形态可塑性(Phenotypic Plasticity)与演化适应性的绝妙隐喻。从远古孑遗植物横跨2.7亿年的演化中摘下几片银杏叶,便可作为一枚夹在自然历史中的书签,随手翻开的篇章便是那些从冰期与板块运动中幸存至今的经验。毕竟,银杏的故事远早于人类文明。

如此在自然中求索一番,发觉艺术可以是原本单纯的视觉与情感,与生命经验的链接,即是寻找存在自身。比如,画者与观者共同切近一朵花,走入山石的内部,将自身拉入微观,或许可以理解为何莲花与矿石同为水的形容 —— 水孕育出莲,石也为水的棺椁 —— 一切都是物质间的互动。用水研磨开的矿物颜料,在绢本的经纬上浮现,莲脉与结晶拥有着共生的结构。横截面的同心圆是地球纪年的方式,线条与色带不过是对地质历史的又一次临摹。


我们学习“自然”也不只是自然界(nature),而是“自己如此”。万物与“我”,同处于一个更大的生态系统之中。古代哲学观中,气、火、土、水是构成宇宙的基本元素,藏地医学则认为人体也蕴含着天地,四大元素筑起了五脏六腑。有机物便是生命的基础。达尔文曾猜想,或许地球上的所有生命都起源于一锅混合无机物的热汤。只要在特定的化学反应条件下,无机物就能完成有机物的转化,有机物则发展为生物大分子,直至第一个原始的细胞诞生……生命形态最终绽放出了今天丰盛的模样。

神话是集体无意识的梦。世界各地存在的许多神话总是大同小异,如同一个自足的符号系统,在不同的文化结构中各具形态。神话中共通的故事情节,便成为了分析和理解人类解释世界的方式。信仰水神的藏族人不吃鱼,都市传说如今演变成了民间信仰。鲛人或地母,形成了连接起水生与陆生文明的多物种民族志。嬢猕传说,这个来自雪域高原的民族梦境,或许也为全球生态危机时代提供了 “敬畏共生” 的古老智慧。

关于自然的另一种执念,是人类永远在迁徙中寻找相似的风景。为什么第一批抵达美国的瑞典移民不惜跋山涉水也要前往明尼苏达?为什么葡萄牙的后裔在太平洋海岸山脉发现了与伊比利亚半岛上相似的灌木丛?家园总会长在相似的风景中,熟悉的农林系统才让人心安。移民透过新大陆看见故土的重影。于是荒原有了新的名字,移民情感与生存经验最终被写成了农事诗,祖辈的记忆通过故事代代相传。而山石、植物、候鸟、天气都将提醒我们,自然界有如此多巧合与相似,或许正是因为我们都来自同一盅原始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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