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展览引子 —
夸父与日逐走,入日;渴,欲得饮,饮于河、渭;河、渭不足,北饮大泽。未至,道渴而死。弃其杖,化为邓林。
——《山海经·海外北经》
近代回归对古老神话的梳理,把先民对世界的直觉和幻想视为理性哲学逻辑的基础,重新解释古代神话叙事作为文化的雏形,是如何影响哲学、文学与艺术的演化发展。《中国神话哲学(叶舒宪著)》使用文学“原型批评”和结构人类学研究方法,构拟出一套具有通性和深度的原型模式。考察夸父追日的神话,学者发现夸父其实在做循环运动,与太阳赛跑,而非追逐光明——夸父从北方大荒出发,向日出的东南方向着阳运行轨迹,跑向夕阳西下的地方;随后,因为干渴,想要到北方的大湖喝水,还没走到就渴死在当初的出发地原点。夸父由太阳的运动驱使,在“水几于道”这一深层的诗化寓言里,实则水神,在太阳神的循环核心下带动了江河湖海的循环。日出日落,光明与黑暗相互转化,也渐渐产生了生命和死亡、阴和阳的对立概念——对于中国哲学里最高范畴“道”的由来,便有了新认知。
“万物的形状也没有一成不变的。大自然最爱翻新、最爱改变旧形、创造新形。请你们相信我,宇宙间一切都是不灭的。”
——奥维德,《变形记》
“当格里高-萨姆莎从烦躁不安的梦中醒来时,发现他在床上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跳蚤。他的背成了钢甲式的硬壳,他略一抬头,看见了他的拱形的棕色的肚皮……”
—— 弗朗茨·卡夫卡《变形记》
生于斯,死于斯。我们每天与太阳同起同落,伴月而眠;春生、夏长、秋收、冬藏。花入泥土,孕育了树根,枝头上筑了巢,禽鸟的病毒传给了哺乳动物。灵魂之于躯体降临于世,经历复杂生命的更替变化,再从肉身移往别处。通过建立对人类文明童年的探险与考察,比理性哲学更加直观、具体、通透——古罗马诗人奥维德的《变形记》仿佛也在解释《周易》里的宇宙之“道”,如荣格界定“原型”:“自从远古时代就存在的普遍意象……作为个体的人先天就获得一系列意象和模式。” 华夏创世之初,时空交错混同,神话里的神仙、妖鬼、仪式、图景,这些长期积累的人类记忆生成组织性的无意识,古老、深邃——直至某些细小的剖切面从原型结构素里浮出表面,转化成荒诞的个体艺术表达,成为关键的历史节点,被记载流传,方可在意识层面泛起涟漪。
在展览架构中,将会以抽象时间和物质媒介坐标轴,构成时空动线。光线设计将会寻着太阳神运动变化的过程,气氛由明媚逐渐转向黑暗,让人在观展之中回归自然的纯粹;物理空间的变化体现在作品媒介和视觉表现的转场,明暗、高低、疏密、动静,不断让生命在其中尽情地绽放,让这些二元性无尽交换。在全球化语境下,从神话模式到艺术当下,从外来文化到本土建构,展览将会通过五组使用不同媒介的艺术家呈现出当代艺术丰富的肌理。对朴素生命的阐释和畅想,是个古老的命题,面对现代信息工具升级迭代之猖獗,从远古保留下来的基因提醒着我们:生命、人和自然之间关系的深浅以及问题的严峻;而作为个体的艺术家仍然对自然本身充满好奇,对生命的本质上下求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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