踟蹰横渡口，彳亍上滩舟。
——李贽《观涨》
这滩舟，却在林海……
浪涌处，聚枯枝，水息处，歇空地。
一
爱尔兰诗人叶慈在《树枯枝萎》中，呢喃细语：
“树木枝丫，从不因为冬天来风就枯萎；
树木枝丫枯萎，因为我将梦对它说一回。”
陶云云爱做梦，绘画令她魂牵梦萦。
云诉梦千回，青春之树，却永不为语言枯萎。
安瑟尔·基弗语：
“蛇是地下的东西，是土里的东西，是光。”
陶云云，师基弗，师自然，师故土，师山林。
她笔下有路，画中无蛇，路即无形，蛇遁隐喻。
活着的路，死而生的蛇，是蜿蜒曲折的——光。
二
彳亍——致爱游戏，韩梅蒙眼迷藏，在这林间空地。
禅师针对肉眼凡胎的游戏，当头棒喝：
不蒙尔眼如何看，不塞汝耳如何听，不堵己嘴如何说。
面对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韩梅的“无视无听无言”，
或许出于无意识的逃避，或许只是暂时的放下。
……她逐渐懂得了观看之道……
爱米莉·狄金森：——当我获救，只觉迷途。
作为迷途知返的羔羊，韩梅为自己铺陈了一抹不经意的粉色作为路标。
她想伸手，却牵不到贾科梅蒂，虚空之手，除了迷雾，还是迷雾。
欲闻箴言，蒙克却在遥远的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桥头呐喊徘徊。
青春烦忧，不得不继续玩着分身为仨的游戏，
虽近在咫尺，却无法与那个“我”，合抱相拥。
三
爱米莉·狄金森：——我听见，仿佛我没有耳朵。
庄子亦云：勿听之以耳，当听之以心……
赤野有火——惟山鬼可见。枯枝败叶在燃，在响。
野地有花——晒太阳。风一吹，就笑，咯咯～咯咯～咯。
陶然而居——云若用心，当可听见：花开四野的笑声。
枕石听泉，卧看云起。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云为被兮，梦予安魂。云梦故乡遥，梦没有秘密。
梦只微笑，微笑不会腐烂。不是所有的云都被风吹散，孤独的梦仍在徘徊。
陶云云是林中的梦游仙境者，这些画就是她梦中的陶醉呓语。
四
石川啄木：人生的滋味，我过早地品尝。
甘苦亦如，韩梅以盐作糖，撒入这大山的伤痕裂口。
痛，如火山爆发，灵与肉的自言自语，丰满了个体之记忆。
在绘画上，韩梅有着墨西哥画家弗里达般坚强的意志。
她生于东川，长在大山，亦曾于2016年暑假，单骑进藏。
这生命之险，无疑是背着一座大山，去征服另一座至高无上的大山。
陶云云，来自德宏边陲的森林。可以说是：推窗看山，掬水手月，雨打芭蕉，风动雨林。
大地丰饶，自然恩馈，野花野草，野菜野果，都是她儿时过早的品尝之物。
她以枯枝败叶入画，采野花撷白云，倾山泉泼油彩，布青藤缠古榕，施线条垂往覆，一切皆凋零若梦。
其作堆叠塑型膏，颜料积如山，密林肉身，常绳之以法，又法无定法，人间天界处，黎明始黯然。
看那画中绳束，竟联想到了苏珊·桑塔格的着述《心为身役》。
陶云云正是依靠勇敢的心，籍着野性之力，冲破束缚，让生命在这赤野里秘密生长，
蔚然已成风，青青犹可期焉。
画家如女巫般守护着这片森林的秘密。
而千里走单骑，来自外部世界的创入者，终归迷失在这雾中之林。
五
一休禅师曰：“漫天狂云，一地虚空。”
会泽百家，楼前怀周，寒梅问天，陶然云乡。
或愿狂风卷迷雾，或学波依斯清扫森林。
传道授业解惑，师披荆斩棘，辟林间空地。
教学卧牛立锥地，尘游诸天探寥廓。此学园精舍哉！
无问西东，南渡北归，游子在路，路漫修远，这是学问者之必然宿命。
六
“……在贫困时代里，诗人何为？”
荷尔德林在哀歌《面包和葡萄酒》中如是问。
罗斯科在着述《艺术何为》中，亦如是发问！
或许，安塞姆·基弗以《艺术在没落中升起》，作出了最好回答。
博胡米尔·赫拉巴尔的《失翼灵雀》中，
在废墟上讨生活的人们，常奔波折翼。
诗人、艺术家、手艺人，终择此林，苦寒路漫，
面包会有，酒也会有，不要戏谑葡萄会酸，不要为斗米折腰。
加西亚·马尔克斯写下《枯枝败叶》，以朽坏昭示不朽。
梅红云白，教学相长，蕴无限生机。
作为同窗挚友，韩梅与陶云云，在艺术道路上，
大胆探索，推窗共问：“艺术何为？”
这个困扰世界的千古难题，
当黎明在地平线上，升起又降落，
她们无数次踏入时间，这条永恒之河。
“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知不可为而为之，
巾帼不让须眉，艺术探索之鲲鹏者也。
勤奋慎独，努力践行，学问不唯知识，当义勇俱足。
七
海德格尔说：“林中多歧路，然殊途同归。”
同窗学问，共绘幻景，迷雾森林，愿长葱郁。
学问问道，华山一道。亦师亦友，松烟云海。
毕业寄语：——“祝你幸福！”
一米阳光早餐，咫尺天涯记忆。
苟富贵勿相忘，人生不是苟且。
捡尽寒枝且珍，燃传灯火且行。
抱婴宅家守真，开幕不至汗颜。
——祝：全班幸福！2014级师生同乐！
八
林中路，并非单项度的人，往返行走。
彳亍，是毕业的终点，重新遭遇到人生的起点。
失散多年，久别重逢，再次规划生命的新航线。
韩梅像山，是征服者，亦真诚者，永远都在路上。
陶云云似植物，是生长者，渴望生活，朝着天空，拼命地生长，
森林中的植物，有着众多的秘密，不为世人所知晓。
而行者无疆有很多故事，或可分享。
要把脚印，盖满大地，只让花开，绽放遍野。
面对过于喧嚣的孤独，她们试图通过绘画摆脱成长的烦忧，
让躁动的青春暂时栖居于密林茂茂。
对她们而言，迷雾或是青春的面纱，而青春更像是微风，
隐约的一声叹息。
风吹生万物，万物天地齐。
全然的生命——反对阐释。
九
风中奇缘祈愿林，天圆地方适乐土。
恭身相送春寒梅，挥手作别云天边。
陶乐悠然云中居，老梅曲直学韩信。
人世荒凉升冷烟，大地犹裂存温情。
愿得天地水一方，大有作为天地宽。
正是云南之云，赋予了她们——诗和远方。
亦是云南的山，滋养人魂，让她们脚踏实地，
——从今天出发，踏歌而行。
十
爱米莉·狄金森《尘土是唯一的秘密》一诗，
其中，这样写道：
……
——勤劳！简明！
——守时！稳重！
——似强盗勇猛！
——比一个舰队沉静！
……
毕业前夕，撷句相赠，香象截流，吾送流水。
当你们年老的时候，请记起东陆园：
青春是如何在这里逝去，学问是怎样步入群山起伏，
眼眸又是若何拨开密林的遮蔽，看见人类群星璀璨的天空。
莘莘学子情，众师居功伟，梅云当铭记。
叶落千字文，万壑松风魂，吾唯代笔劳。
是日日晕，天心同圆。空空曈眸，实录鉴证。
一尘合掌
戊戌年春夜于龙泉不染阁
二零零捌年肆月玖日黎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