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拙朴清新说赫赫
文/范扬
赫赫是中国艺术研究院中国画院的画家,小伙子挺优秀的。
赫赫画罗汉,与我同行同好,所以彼此投缘。
赫赫的罗汉画,取法禅月大师贯休,学过赵孟頫,又从枝隐头陀吴彬及石涛上人两家讨生活,描摹图稿,依样生发,本源既正,流脉清晰,与我走的是同一条路子。
罗汉画塑,历代不乏高手。寺庙有像,纸帛有传,优秀的遗存尚在。可以拿来,古为今用。
赵孟頫画红衣僧,因为多见天竺和尚,所以画的深入。古人罗汉,则多有想象发挥,高矮胖瘦,奇形异相,各种形状作为,隐约画的众生相,这大概也是修得罗汉果位,尚留人间的本意吧!
赫赫也是本了这一条正义正解,将一众罗汉置身于山林空谷,卧听松风、坐看云起、仰观星象、俯察众生、降龙伏虎、驱豹洗象、画出了种种灵异,汇聚了天地元气,滋养了自己的画面。因而,赫赫的罗汉画拙朴清新,气机内蕴,画儿充实丰茂,不以机巧示人而气韵自华。
我和赫赫有缘,也有约。我让他在现有的成绩上多做研究,更进一步。我们探讨过罗汉画的旧时今日、来龙去脉。也希望通过我们的努力,使之传承有序,发扬光大。
古之画论,论画人物,第一条便是“佛、菩萨、罗汉”,这个版块不可缺失,时至今日更不能少。要让优秀的古代文化活起来,是今天艺术家的一份责任。
赫赫担道义,妙手作丹青是也。
赫赫有了这传统人物画的深厚底子,也时作现代人物。前些时,赫赫走进生活,走进草原,画了不少边牧人物。
内蒙大地,风吹草低,冰雪帐篷,豪迈边民,这些都是赫赫笔下的创作元素。赫赫在其作品提款中写道:“我和草原有个约定”,我想,这些精彩厚重的作品该算是赫赫的草原之约吧。
赫赫还能写小篆,意味也正。大约上追李斯峄山碑,承接李阳冰,再加上近人王褆小篆意趣而为之。赫赫小篆,有上古胎息,得近世风气,规矩方圆,也很得体。多写多练,必有进境。书法是吾人一辈子的手头活计,不可荒疏了,赫赫懂得这个道理。
赫赫老弟,勇猛精进,前程大好。
我和赫赫也有个约定,赫赫要办展出集子,我为他写点文字,倘若可用,是为序。
意与古会 千秋如对
文\邓 锋
王赫赫兄是我所认识的诸友中最具古风意味的人物。当然,这也许源于我的双重想象,一是我理想中的古人,一是现实中的赫赫兄,然而,我却分明在“意与古会”中感受到两者性灵之间的静晤默对。
今人大多“谈古色变”,一则出于对“古”的崇拜与敬仰,以为不可企及,故退而远之;二则认为“古”乃过去之凝固僵化,呈现为永恒的停滞,故嗤之以鼻。“古”该当何解?又与当下是何种关系?我们可将“古”视为一种对于时间的感知和历史的意识,但如果历史仅仅是时间单线的前后推移,则“古”大概只能成为封存的过去;如果我们仅是着眼于当下与不可知的未来而一往无前,则“古”所能唤起的历史记忆与其表面的陈旧自然毫无价值。然而,在我看来,中国人的“古”与时间关涉不大,它更多的是关乎生动鲜活的生命存在与价值,外化的历史感恰是超越时空的生命意识的贯穿。古今之间可以通过生命性灵的对话获得融浑圆满,正如黄宾虹引西谚“太阳底下无新事”(There areno new thing under the sun),正如金城所言:“无旧非新,新由是旧,化其旧虽旧犹新,泥其新虽新亦旧”,如若简单的以新旧来判别古今,实是去古甚远,而若意与古会,方能千秋如对。
“意”如何“会”?庄子曰:“书不尽言,言不尽意”,意会只在一刹那间的若有所悟,如佛主拈花,迦叶一笑,只在以心传心。古人还云,“言不尽意,立象以尽意”,赫赫兄正是通过绘画这一媒介,将相隔千年的画家摄入“会”的一个刹那之间。在此,我却试图以言解意,只恐仅落于筌蹄而已。
唐代仕女“纤秾”、“绮丽”,而却能在形简笔实中凸显恢弘气象;两宋人物高韬飘逸,却是理法兼备,沉潜内敛;元季多隐士,淡墨轻岚中最见意味幽远;明清以来,虽整体式微,却有异军突起,怪诞奇古,以今世之情、超脱性灵达于千古之外……在我看来,中国人物画的历史进程都在赫赫兄的“意与古会”中瓣开、揉碎、重组,营造出可与今人相通的古雅趣味与超越境界。也许,我们可以将这些看起来形象相似、主题类同的小品书写看作是其鉴取古人的练习曲,但我却更愿意将其视为赫赫兄以“典故”意识接续文脉、直通性灵的自说自画。
“典故”多被视为典制和掌故,作为一种修辞手法,广泛用于诗文写作,俗称“用典”,借引用古籍中的故事或词句来丰富而含蓄地表达有关内容和思想。在绘画中,我想不妨以“视觉典故”称之。朱良志先生对此有着精辟分析,并以唐寅为例将其使用范围概括为“借图像呈现文献中的典故”和“绘画主题的典故接递”两种,还进一步总结道:“视觉艺术使用典故,不仅丰富了艺术的表达空间,而且由于典故是一种历时性的动态呈现形式,也会增加绘画独特的历史感”。赫赫兄的历史感在此不言自明,且不说于文献典故的续用却能转出己意,就其绘画主题而言,又可细分为二:一为文人雅事;二为道禅精神。前者如咏梅、觅句、听松、拜石、观莲、鉴古、看花、品茶等等,均是文人绘画系统中籍师自然之心反观自我的常见画题,画题的重演恰是赫赫兄与心仪的文人士夫之间的言说和交流,生命存在的主题在此得以延续。“我思老莲”最能见出个中真意,老莲之画常被誉为有太古之风、晋唐意味,其刻意追求的高古画境兹兹可见,然其意并非简单的复古或是往昔的眷念,而是在趣味的追求中达到精神性灵的还原与超越,从而肯定当下直接的生命体验。于此,“老莲思古”与“我思老莲”在六百年的时空间隔中幽然相会,思接千载,一刹那间碰撞出永恒的生命此在。
如果说,文人籍雅事自解尚耽于形迹,若有所隔,那么直追其后的道禅精神也许更能探触到生命觉解的真意。赫赫兄喜绘罗汉与高僧,或坐或憩、或行或渡,不拘于故事之传奇、情节之乖戾,而是强调以高古神情传达参禅悟道的瞬间会意,以澄明之境照见万物之精神,尤其是数张禅师造像,以相应佛偈自醒,借公案妙语显出机锋,所谓“穷神变,测幽微”是也。
言不逮意,如此解说怎能会得赫赫兄真意?但言已及此,又怎能不就其画中形式风格的“典故错综”续说一二,再则,今古画家之间的性灵对话不可能是面对面的言传意会,也非凭借文字,而需通过绘画“立象”得来,由此方可见出画家本色。在其画中,人物造像似从亘古而来,情态苍古端凝,笔致紧劲连绵,为唐代以来的高古一路;有意思的是,唐人垂柳、宋人古松、元人修竹、老莲桐荫、八大怪石、陆氏烟云(陆俨少)等配景在其笔下进行了大胆的交错处理,不仅在画面中配置得合情合理,如风行水上、云涌山头般自然无间,而且让这些大家熟识的形式风格相互激发,重获超越时空的生命,如南泉山庵主置于八大荒寒之山水、渡江罗汉行于陆氏变幻之云山等等,真耶幻耶?大有斗转星移、人是物非之感。其实,性灵之间的对话不在于一山一水、一树一石,也不在于某朝时风、某家路数,赫赫兄在营造这般引人入胜的自然虚景的同时,以一种超越历史表相的历史感确证了无论古今的生命恒在。
“用典”的目的并非回复过去,而是直指当下。“奈近来人心不古,都尚奢华”,《镜花缘》如是说;“人心不古今非昨,大雅所以久不作”,唐寅《恬古歌》又作如是观。当传统中国画一味按照西方文化的“时间进化”理论求新求变求异,当“古今之争“让中国画丧失生命之本真而舍本求末之际,赫赫兄倡言“意与古会”,并身体力行、潜心悟对,以“典故错综”的方式将古今之隔化为惬意的心领神会,便无疑具有了一种当下的价值:重寻生命的安顿。
古也好,今也罢,古今同心的生命存在才是真正的大雅之曲,若循此道,即为孤寂又若何?此中漫索,唯有意会。
《静观--谈赫赫的文心与绘画》
田黎明
赫赫是一位有文心的画家。何以这样说呢?因为赫赫的绘画体现了他对传统文化和当代文化的一种全面修养。尤其他在传统文化修养中,积淀了很深的关于笔墨如何当随时代的一种学识和认知。我觉得在赫赫不同时期和他各个门类艺术创作中,都体现了这一点。
赫赫是非常有才华的青年艺术家,而且善于思考,但更重要的是他有一颗文心。这颗文心,是他对于中国画慢慢去生发、去感知、去创造。他以渐修的过程使自己能够更加自觉地在中国画的人文思想和人文精神中不断地去体验和不断地前行。
在人物画创作上,赫赫同时可以驾驭几个不同的人物画题材。他的当代人物画,以现实主义创作理念来表现当下现实生活。在这一类创作中,赫赫出了一批好作品。这些作品也是他深入生活,去体验劳动者的一种心性,把劳动者心性和传统文化人文精神与时代人文精神的美德糅合在一起,加以自己的切实体验。我觉得赫赫有他独特的理解。
在赫赫许多关于表现现实生活的创作中,他仍然是以劳动者为美。他所画的劳动者,我觉得既不是弘大叙述,也不是史诗般概括,他是提取现实生活中普通人的点点滴滴,通过劳动者的身影、劳动者的动态、劳动者的表情,和他们所呈现的内在朴素之美,融入在自己理解的造型与笔墨里。这个时候,体现了赫赫的笔墨对当代劳动者独有的认知和情感。而这种情感,上升为从“真善美”的感知,如何用笔墨表现现实生活中普普通通劳动者。所以在赫赫许多表现现实生活劳动者题材的创作中,我们看到他的造型和笔墨,都始终如一地向着纯朴这样一种境界来感发,而且他以文心来体验现实生活的劳动者。他始终把握着“先质而后文”原则。在他的绘画当中,我们所看到、所感受到的,都是纯朴的生活、纯朴的人和纯朴的境界。
赫赫是内向朴实,很厚道的一位辛勤耕耘的青年艺术家。他的现实人物创作,有着学院派的基本功,非常地扎实。在他许许多多创作里,我们看到了他艰辛探索的痕迹,他向往着人文精神境界的这样一种道路,不断地摸索,不断地尝试,不断地积累。所以赫赫近些年在人物画创作上取得了非常优秀的成绩。
在传统古典题材创作的一方,赫赫也取得了非常好的学术成果。
画罗汉,可以说这个题材他也画了十几年了。他对罗汉的理解,对中国传统文化,尤其在宗教这方面的文化感知认识上,有自己独特深切的体会。因为赫赫本身就是一个向内观照的人。同时他对待自己的创作也用一种观照之觉,是我看到赫赫是一个能够常常自我反省的人。尤其是中国文化对人格的一种理解,或者是一种积淀,是靠着向内不断的反省,所以中国传统文化讲“慎独”。我觉得在赫赫这些作品中,都体现了他对传统文化理解和践行的一种美德。对古典题材人物探索,赫赫的形式语言、笔墨境界、人物造型以及在画面空间的创造和探索里,呈现了自己独特的理解方式,而这种理解方式,我想用两个字来概括,就是“静观”。他正是通过静观一种理念和一种践行方式来自我修炼。实际上赫赫用自己的生活常态,传达了他对传统人文“平常心”和“静观”的一种体悟,使“现实的我”与“作品的我”达到了合二为一。这两个“我”,在赫赫的作品当中,体现的是一种人文的大我,而不是生活中的自我。所以赫赫始终在他的艺术探索当中坚守着大我的文心。
赫赫有这种文心,对于当下的艺术家而言是非常可贵的。与此同时,赫赫在书法,诗文方面都有较高造诣,他的静心静静地印映在他的一切作品里,当你静心去品读他的作品,有若清风吹拂在河面,寂静而淡远,清澈而温润。人要读书,在读书中来提升自己的人生境界;人要在现实生活中、在日常的平常心中,来把握自己的言行,自己的创作,使之能够合二为一。这都是非常难的,这是艺术家一生的课题。我觉得赫赫正是朝着这个方位不断地前行和努力的,因此使他的艺术创造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我们可喜地看到,赫赫近年来的作品体现了他在艺术上艰辛的探索,表达出他向往着人与画合一的一种至上的人文境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