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随想的随笔
文 / 张士莹
有人说不便把我划成哪一类题材的专属画家。我本来就没有想过做什麽“专属画家”,甚至没有想过当什麽“家”。而由于兴趣太广泛 ,使我不能对什麽都专一。我画画主要为了愉悦自己 ,当然也可愉悦别人——如果它可能的话。
一切美的东西我都喜欢——花草树木、鸟兽虫鱼、山山水水和各式各样的人物。看到以后便想用一种艺术手段表现出来。艺术美也是人类欣赏美的一部分 ,而且是很重要的一部分。其实 ,引起我要画画的欲望开始还并不是自然界的美 ,而是别人的画和看别人画画——艺术美和它在创造时的愉悦感。它先是引起我模仿 ,尔后又不满足 ,要自己去创造。反复看自然界 ,反复看各种形式的艺术品 ,想着参照自己喜爱的各类风格 ,自己去创造、去表现。我对艺术风格虽然也有偏好 ,但喜爱的还是比较广泛。可能兴趣太多了,没有固定题材和固定形式 ,风格就祇有是体现个人特点的一种画风。
我以为,绘画说到底毕竟是视觉艺术 ,艺术首先是欣赏性 ,在绘画就是观赏性。人们看的 ,就是画家在画面上做的一切 ,没有多麽深沉。视觉本身就有思维性 ,如果强加或外加 ,不知道是不相信观众还是自以为抽象思维可以画得出来。不管你想得多麽深奥 ,观者未必看得出来。即使你再加解释 ,人家也可能不以为然。而一幅作品,可能作者并没有想到那麽多,不同的人以他不同的经历与修养,可以从中体会到各种不同的意味,犹如“诗无达诂”。前提是作者也应有相当的修养和表现能力。哲理存在于宇宙间一切事物中,包括艺术。哲学家以思辨的方式理性地阐述哲理,艺术家以艺术手段感性地体现哲理,不是以艺术图解哲学。毕竟艺术主要是感性的、动人以情的,而不是图解的、说理的。人们可以对艺术作品从理论上进行分析研究,但艺术主要的作用是欣赏,分析研究祇是帮助我们更好地欣赏。我情愿让人看到我的画觉得愉悦(如果陶醉则更妙),并从中悟出一些哲理。我并不反对作理性的分析研究(有时我也对某些画作分析研究,看它为什麽会感染我)。至于要教人从我画出来的画中去认识这是件什麽事、那是件什麽物,我没有那样的想法。
前面说的“以艺术手段表现现实”,就是说不是简单地忠实地描摹,而是通过观察、体会,将自己的感受表现出来,创造一个属于自己的特有的艺术形象。当然,这个艺术形象还是要保留物件的特徵,祇是将其艺术化而已。如何艺术化?则要通过学习,还有技艺的锻炼。任何艺术都是从学习、锻炼技巧开始的。但技巧祇是最基本的基础。至于艺术水准的高下,则还要各方面的修养(也包括技巧),甚至还要天赋。究竟有没有天赋?有多深的修养?不用你自己评说,别人从作品中自然会给你一个客观的评价。评价对我究竟有多大的意义,我也不清楚。我在画画的过程中和画好后就 能得到很大的满足。就是画坏了也是实实在在的愉快过,其他的都不重要。
我很现实,我画的东西都是我看到过的。花鸟虫鱼、走兽、山水,自不待说,就是人物,我也祇喜欢画当今的人物,他可能不是我身边的,但也是我看到过的当今的人物。即使有时灵感从梦中来,而梦里的东西也还是没有超出我平时看见过的范围。偶有例外,也是极个别。像齐白石说他不画没有看到过的东西,但他也画锺馗和小鬼,所以不要把话说得太绝对。我的现实,还在于我对进入我眼帘的各种东西,不管形式、形状、颜色、表情、神态和动作,有很多会使我产生一种非常喜悦的感觉,甚至感动。虽然我不想如实描摹,而要把它表现成一个艺术形式,创造一个艺术形象,但我总是丢不开使我感动的客体所特有的自然属性。而美,我认为正是由这些属性体现出来的,所以,我差不多要画什麽都是从尽量准确掌握客体形象开始。这可能会限制我的想像力和艺术手段的发挥,然而,人本身就是免不了要受限制的。多年来,经验使我认识了这是无法避免的事,也就不去想那麽多了。喜欢什麽便画什麽,想怎麽画就怎麽画,动笔时并没有非要成功的想法,画好画不好都属偶然。艺术可以有一个努力的方向,但成不成功却任何人都不能保证。没有必要去定一个不能肯定达到的目标。
我不是个思辨性很强的人,我不会把我常常在脑子里闪出的想法归纳好,说明白,随想随忘,而前后矛盾也是经常的事。随想随想,也就是随时想,随便想,这随笔也就是随想。
随物宛轉與心徘徊——张士莹先生的艺术解读
文 / 魏学峰
张士莹先生是当代画坛一位风格独特、个性鲜明的大家。他早年在四川美院打下了坚实的素描基础,曾一度锺情于写实主义风格,他说“我是现实主义者,从库尔贝来”。他的艺术借鉴了许多后印象派的东西,莫罗提出 的:“美的色调不可能从照钞自然中得到,绘画中的色彩必须依靠思索、想象和梦幻才能获得”;“在艺术上,你的方法越简单,你的感觉越明显”。这些观点,影响了张士莹先生一生。马蒂斯追求平衡、纯洁和宁静;高更以强烈的轮廓线以及主观化的色彩概括和简化形体;塞尚强调艺术纯粹性;莫迪利亚尼优雅的线条,写出无限的诗意和韵律,这些符合现代精神传达的表现主义,都为张士莹先生所折服。他也倾心于吴昌硕的金石之气、齐白石的淳厚朴实、林风眠的淡雅孤寂、陈子庄的拙朴放逸,迷恋汉画、晋唐壁画的古朴、沉厚。应该说,士莹先生的艺术是取吴昌硕的气、齐白石的味和印象派的诸多表达方式,用画家自己的话来说:“我并不完全按照中国画的感觉来画画”。
士莹先生总是天真纯朴地接触自然,他的心中没有程式,但却有自己造型上的美学尺度,他总能感到大自然生命中具有神秘的升华,他希望能将自己艺术内蕴的热情传达到观者。绘画是一种梦幻的现实,正如黑格尔所说:“最杰出的艺术本领就是想象。”士莹先生的作品属于大写意一路,他偏重于理性与非理性之间的情感把握。中国绘画本来就重内心,是意识层面上美的追求及意象追求,是人心营构之象。写意艺术首先是建立在中国的写意文化、写意哲学与写意美学的基础之上。明代书法家祝允明在题花果册中说:“绘事不难于写形,而难于得意,得其意而点出之,则万物之理,挽于尺素间矣”。士莹先生的作品一笔一画都是有生命的,都是生命的一次次轮回。画家一直坚持大胆地探索、自由地抒发内心的感情。他笔下的线条似柔实刚、似断实连,闲雅古拙、雄奇朴茂,他的用笔在控制与非控制之间,中锋行笔,不加任何修饰。从某种意识上讲,士莹先生的用笔是“单调”的,也正是这种“单调”保持了一种纯真和质感。他用色也非常大胆,不局限于中国画的颜色,也用广告颜料、丙烯。他爱用未经调合的高纯度色彩,把赋色视为书写过程,把象征永恒、纯浄、神秘的蓝色随意穿插于画面。他对色彩的主观归纳和表现是富于独创性的。在他的画中,强烈的色彩已经挣脱外形的束缚,进而获得画面视觉要素的构成秩序,士莹先生用自己的符号告诉大家他心中的哲理。
张士莹先生的作品构图简练概括,醇厚洗练,他往往摒弃物象的细微,而把物象作为符号,把水墨大写意推向抒写内心情感的至高境界。士莹先生一向静穆内敛,此心凝静,万物皆通。祇有这空虚明静才能发现和把握大千世界千姿百态的美妙景象,才能把全部精力和智慧集中于审美对象,进行审美观照、凝聚审美意象。浄心是一种经过纯化的,排除了各种世俗欲求的审美心境。士莹先生有着敏锐的审美感受力,深刻的审美判断力和高度的艺术概括力。在他心中,永远充满了真实的力量和充沛的灵气。画家天性泰然自若、随性所取,永远与真诚坦率相伴随,他的笔下,总是显现出一种内在的生气、情感、灵魂和风骨。士莹先生的绘画题材广泛,山水、花鸟、人物无一不精,经历了千变万化,最后仍归于平淡天真,在素浄淡然的画境中画家安顿了自己的灵魂??
用拙存吾道,无机任世情。这位怪才开拓了写意花鸟画一片崭新的境界,续写了陈子庄、李琼久、孙竹篱之后的又一段传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