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关何处-2016王犁迎新展”

  • 展览时间:2016/01/23 — 2016/03/0827369
  • 展览空间:尚博当代美术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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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犁:作品的模糊地带才是自己

采访/尚晓娟


    (编者按:在与艺术家王犁的访谈中发现,他其实更有江南的文人的气质,人画文, 甚至其名,都很统一,统一成一片松松的软软的湿土地,他也舍得下力气在这土地上深耕,在现代的社会里深耕出一块完整的自留地。

    他笔下的山水、女人,胖则胖矣,并不消极,他们非常自信,是一种深植于土地的深厚的自信,这也是艺术家本身的自信,来源于传统的自然的自信,哪怕他的水墨在纸上化成哪一种形态,都可以找到深藏的农耕文明的基因。

    正如王犁所说“作品的模糊地带才是自己”,他的模糊地带除了绘画的在场感,携带的还有艺术家本身的心性和感受力,以下文字,读者不难读出他的感受。)


关于“王犁”


    “诗人良贵跟我开玩笑,假如我叫‘美丽’,不一定美丽,叫‘富贵’的时候,也不一定富贵,叫“犁”的时候,得像犁一样勤快。”

    《艺术与财富》:我是先读了你的评论和访谈文字,又一张张作品看过去,从心里感觉到画面的能量很足,会觉得王犁这个名字也变得贴切了,这个“犁”字会使人想到土地的深厚,然后舍得下力气去深耕,会使人想到一个农人对犁地这件事的敬重,对于画画,你的心里是不是有这样的尊敬在?

    王犁:“一个农人对犁地这件事的敬重”,其实是形容对所有自己从事职业的敬重的赤诚之心。正好我的名字叫“犁”,诗人良贵跟我开玩笑,假如我叫“美丽”,不一定美丽,叫“富贵”的时候,也不一定富贵,叫“犁”的时候,得像犁一样勤快;也有人说我这个“犁”字命苦,获利得像牛一样,哪怕一点小利,像牛一样一辈子命多苦啊!反过来说,劳有所获,又是多么值得欣慰的事啊!

    假如你在我的名字和绘画上读到了一些能量,估计更欣慰的是给我取名字的家父,家父属“牛”,在我姐姐和我的单名里都嵌进了“牛”字,我姐姐叫“牮(jian)”,一个奇怪的字。有个阶段我在想,家父的老实和谦和是不是假象,给子女取名上可以看出,老实的家父外表里面有颗多么骚动的心。我小的时候多次想改名,大家名字都是三个字,就我两个字,我怎么不叫“王红卫”、“王卫红”、“王富贵”等。其实,“李小龙”、“王菲”够俗气的名字,由于他们的成就足以丰富我们的世界,仿佛名字都美妙起来;“梅超风”多诗意的名字,我们感到的是阴森和“九阴白骨爪”。我希望我的努力可以丰富这个名字。


关于北方


    “记得第一次感受北方儿话音的普通话,是县城80年代初来了一位美院附中毕业在嘉峪关工作的老师,他还在读小学的女儿透亮的儿话音,让小镇学画少年惊如天人。”

    《艺术与财富》:一句“从写实出走”,也道明了你的绘画道路,从写实出走后十几年画到今天的状态,也是一场对自己的较量,我特别想了解你之前画的是什么,到今天为止作品应该是分阶段的吧?你的作品的阶段性,是怎么从过去走到现在的样式上的。

    王犁:在我们这个年龄谈绘画的阶段仿佛早了点,又是常面对的问题,对于我来说是学院训练的写实阶段,现在的“从写实出走”或许是第二个阶段的开始吧!艺术肯定不是完成一个阶段,再去做另一个阶段,我并没有所谓完成前一个阶段,只是觉得再那么做下去不是自己最愿意的,简单地说就是不过瘾!确实像跟自己较劲,还好我们这代画家有很多作出了这方面的努力,并做得很优秀,比如小同、刘琦、黄丹,身边的学长李桐和学妹小潘。

    《艺术与财富》:我感觉不仅从写实出走,也是在从传统中出走,从老师的教导出走,从同时代的画家出走,你对于绘画的道路和风格很审慎,很注意从中走出自己,出走的过程,也是慢慢接近自我的过程,我都想到一个词“远行”。“每个人出生的地方并非生其所是”,我忘了哪个名人说过的,那么对于你的当下来说,出生、受教、供职的南方,在地理环境上对你意味着什么?

    王犁:“南方”和“北方”的差异,对于南方成长经历的我来说,是一个宏大的叙事,它囊括地理、人文、语言等,现在越来越没有这个概念。

    记得第一次感受北方儿话音的普通话,是县城80 年代初来了一位美院附中毕业在嘉峪关工作的老师,他还在读小学的女儿透亮的儿话音,让小镇学画少年惊如天人。1990 年为了考学曾到北京和天津,虽然有考学的繁忙和辛劳,但总下意识地希望,以后假如可能到北方工作几年将是多么美妙!上学的时候校园里一群北方同学,美术学院流行讲近北京口音的普通话,从附中上来的北京小伙刘韡,现已是国际知名的艺术家,那种恣肆的劲真是年轻就有。

    真正让我深入接触北京的美术人物是1995 年临本科毕业的冬天,住在中央美术学院的宿舍,在放假前的央美国画教室串门,跟着他们去参加周思聪的追悼会,看到临毕业的党震哭得不行,在回校的巴士上强忍住泪水回到酒仙桥的大厂校园,我问比党震低一届的周颢,这是周思聪的家人吗?周颢说是周思聪先生生病后来学校讲学,上下楼都是党震推的车,一起说话多有感吧!让我记住现在大家喊“党老”的义气哥们!

    毕业后两次与央美的哥们在帅府园的陈列馆搞联展,身陷不同教学系统带来观念的不同,让我感到面对传统不同的姿态,那自己该以什么姿态面对自己的未来?都是那个年代交流带来的调整。

    相信10年后交通等带来的便捷,不会再有现在地域的差异。

    相信差异会有,取决于面对差异的姿态,这个姿态相信不仅仅只有投入怀抱或者拒绝融入两种。


关于世界观


    “不用太‘形而上’的词,如‘天人合一’等,就如蚂蚁在讨论大象,其实还是以‘仰止之心’更切合实际,首先要承认这是最高境界,接着去努力,假如达到了,生命就没有意义了。”

    《艺术与财富》:说到具体在绘画上,前一段我在国博看博特罗的展览,能看到你的画里有他的影响,另外我还想到一位中国的老先生,就是上海的卢甫圣,对于人与山水的融合的处理上很像,我觉得你骨子里是非常东方的,在今天,作为中国画的艺术家,你的世界观是什么样的?

    王犁:我最早接触波特罗是邢啸声先生来中国美院的一个讲座,巴黎香榭丽街的两旁展示着这位南美艺术家的作品,在书店看到一本薄薄的,也是邢啸声先生编的《波特罗》,后来在莫斯科的博物馆,看到他的雕塑原作,非常喜欢!但我还没有力量学习他,更难的是消化他,包括南美的里维拉。当然,还可以报出一堆我喜欢的大师的名字,如布尔固德、马约尔、杜马斯等,一张马约尔的素描对我也启发很大,那种简单的体块感处理人体,非常美妙!但大师的厉害是吸引你,个性化的语言也会吞噬你,用在水墨上有点不搭调,上帝保佑!这时在我的视野里出现了常玉,一个伟大的名字,那种平面又团块状的协调,给了我很多启示;同时还有兰州的甘肃省博物馆和西安的陕西省博物院,汉唐俑也给我很多帮助,比如《风柜》是我这个阶段一张满意的作品,它就是一个唐俑的变体,题目来自台湾电影《风柜来的人》,好像是讲述太平洋西海岸一些在悬崖边迎风玩的孩子的故事。

    卢甫圣先生是我们学院毕业的前辈,他执掌上海书画出版社期间,为传统书画文献的整理再版和推广,作出了巨大的贡献,自身也是非常优秀的学者,这种多种角色混合在一体的个体,本身就值得我们敬佩和学习!他的作品审美雅致,但对造型的处理还是简单了一些,看起来不过瘾,说具体一点就是间接的抽象性的感觉少了点,简单、符号、图式等没有自己搅拌一下呈现出来,或者说是搅拌得不够。

    我谈论绘画,不用太“形而上”的词,如“天人合一”等,就如蚂蚁在讨论大象,其实还是以“仰止之心”更切合实际,首先要承认这是最高境界,接着去努力,假如达到了,生命就没有意义了。一些对境界的认识,会随着认知改变而改变,总觉得自己在进步,但还很远。人近中年,越来越觉得世界观对于人的重要,这几年更多的时间花在看社会学、历史等方面的书上,其实就像明白自己活在怎样的一个世界,自己想成为怎么样的个体。


关于鸡汤


    “当下流行产‘鸡汤’,如周国平、蒋勋、于丹等,老树就是美术界对‘鸡汤’体的贡献,流行产‘鸡汤’是说明我们的时代需要‘鸡汤’,我们只有喝‘鸡汤’的体质,不能去怪‘鸡汤’。”

    《艺术与财富》:一说到国画,一方面很多人理解还是传统的山水花鸟梅兰竹菊,另一方面又是新概念下的新水墨,各种冲撞、挣脱、实验,实际理解都很概念化,可能没有从艺术本体上去认识今天的水墨画,其实当代一些艺术家已经走得很远了,大家熟悉的黄丹、阴澍雨,您的绘画我是觉得是在场的,我会觉得跟我的情感有共鸣,我理解的当代性就是“在场”,您如何理解绘画的“在场”?

    王犁:所谓多元社会,是有力量包含一元的多元。就是按中国画梅兰竹菊延续传统的脉络发展也有它的当代性,或者说所谓新水墨等,从本体出发,也有它的可能性。我们生活在“欠债还钱”的时代,爷辈父辈欠的债,我们或者我们的后代慢慢还,要有耐心!从人性到文化修复等,还有很多路要走,更何况我们接着也会像父辈爷辈那样以美好的名义破坏也得还,相信我们并不会比他们高明多少。精英文化是有金字塔尖的,并不是“大家好才是真的好”!但传统文化中“温良谦恭让”,究竟是公共空间人与人交往的法则,还是人的审美境界,澍雨绘画带来的“温和”,黄丹绘画带来的“宁静”,都是作为画家个体作出微小的建设性的贡献,我们的时代还需要更多人努力,相信这些有建设性的努力,肯定都是你所说的在场感。

    《艺术与财富》:你曾经在访谈中说过“不用为上班赶来赶去”,其实我们每一个人都感觉到了关系的紧张,人与人的,人与环境的,人与自己的,看到你那句话,我有一个感悟,就是我们最起码可以把生活这件事放在画里去实现,实际的生活还是很紧张,绘画可能是对生活的一个缓冲,现在包括老树画画那么火,其实也是实际生活容纳不了那样的舒缓,你在生活中是一个什么状态?

    王犁:当下流行产“鸡汤”,如周国平、蒋勋、于丹等,老树就是美术界对“鸡汤”体的贡献,流行产“鸡汤“是说明我们的时代需要“鸡汤”,我们只有喝“鸡汤”的体质,不能去怪“鸡汤”。其实,老树有些画中对日常生活直白浅近的流露,在有些文学作品阅读中出现,还挺休息视觉疲劳的。人近中年什么都会满意,不满意也怪不了别人,因为成长阶段已给我们足够的时间磨合,假如说有不满意的话,我会说假如没有“雾霾”日子就会更好。


关于审美


    “记得黄宾虹谈艺,说自己一辈子受用的两句话‘虚处难,实处易’和‘当如作字’,深得个中三昧,值得一辈子体味,对我来说是补课。”

    《艺术与财富》:看你的作品我觉得不纠结,但是也有模糊的地带,有的地方不知道画家为什么这么画,但我能看得到,背后的东西很深广。那些山和胖女人我觉得很舒服,看着很有希望,河山很好,有一种“青山看我应如是”的自信,女人的胖也是画家的自信。我觉得有一种艺术家是画问题,你是画能量的,现代人其实不自信了。讲一个我自己的小例子。去年初冬,我在北京科技大学,整个院子的高大的银杏正在落叶,在午后的太阳之下,空气清冽,那一刻站在树下,我感到自己丑陋。现代人很焦虑了,不是面对自然的生老病死,而是欲望太多,脸上都是得不到的焦虑,所以丑陋。而艺术家是可以复兴这样一种自信和审美的,您觉得呢?

    王犁:我也纠结过,还好度过了这个阶段。您能读出我作品的“模糊地带”,我很高兴!我希望自己的作品有更多的“模糊地带”。我希望我的作品是感觉到有距离的美或者叫好看,而不是直接的或者对象本身带来的美。比如说写实绘画中风景的美或者画了一个大美人,一说明画家有表达对象的能力(技术),二是自然对象本身满好看,比如大美人和风景,说明除了对象就剩技术了,那画家自己在哪里?这也是我从写实出走的原因。

整个院子

高大的银杏

正在落叶,

在午后的太阳之下

空气

清冽

那一刻

站在树下

有这个感受,本身就很美妙,不是吗?

    《艺术与财富》:另外,对于构图和色彩的营造,尤其是色彩看着很舒服,我是外行,那些蓝、绿、红是不是加了灰,这样的色彩的质地就很雅,再加上对水的使用,很暖,很湿,看上去很舒服,我觉得对中国画的理解就是对水的理解,怎么能够到达、深入,而又不失控这是很难的,您是怎么理解的?

    王犁:审美是教育的结果,我讲的教育包括以前的就学经历和自我教育,“舒服”也是教育后产生的审美共性,“雅”是境界是结果,“很暖,很湿,看上去很舒服”,才是切身的与自己有关的享受。我不否定技术的重要性,记得有位诗人还说,技术高超是敬业的基本底线!但我还想说你想表达什么感觉或者审美更重要,我的技术是碰出来的,都是下笔后的偶然,我自己存在的意义是选择,有人放弃的东西我凭自己的判断留下了,有人要留下的感觉我放弃了,特别有炫技的可疑,我总愿意选择放弃。

    《艺术与财富》:我从你的画里还是看到一个农耕文明的基因,背后有广袤的传统和土地,我想到日本的东山魁夷,那种东方美是纯粹的,无比丰厚而又减到极致,您的作品大有可为,作品的东方性也很突出,我觉得这与中国人的自然观有关,也与文人气质有关。自古文人理想就是淡泊,但这需要很高的高度,这其实是一个很大的野心,在艺术上你的期待是什么?

    王犁:期待的正是您所指出的“那种东方美是纯粹的,无比丰厚而又减到极致”,记得黄宾虹谈艺,说自己一辈子受用的两句话“虚处难,实处易”和“当如作字”,深得个中三昧,值得一辈子体味,对我来说是补课。

    《艺术与财富》:再聊一点艺术之外的,你第一次卖画是什么时候,卖画的经历是什么样的,有没有比较好玩的收藏的故事,可以和我们分享一下呢?

    王犁:都忘了最早是怎么卖画的了,是好朋友介绍吧!记得最早是威海的老段,有一年的夏天约我、明波、崔海做个展览,把画留下,我得了两万多块钱,很开心!接着是带学生去西北考察,最大的收获是让我可以下决心花两千块钱从敦煌飞回杭州。也是很多年前的事,一次在烟台的福山卖画,裱画的老赵帮订的饭店,画贴在饭店墙上,等着本地的藏家来看,一天走了好几拨人,卖掉一张四尺对开,好家伙,还让我另外画了一开近三裁的册页!

    我之所以愿意说这些事,是特别感谢威海的老段和烟台的老赵,当时我的画确实画得不好,卖不掉是正常的事,但是他们还愿意帮助我去协调藏家,想起来都对他们心存感激。还有小同,假如没有他在饭店陪着闲扯,那将是我最不愿意回想的一天,后来再也没有答应参与那样近乎坐台的买卖,坐台是一种辛苦的劳动,我支持为坐台者争取劳动者的权益!


全文刊登《艺术与财富》2016年第一期



王犁,1970年10月生于浙江淳安。现为中国美术学院美术教育系教师。

1996年毕业于中国美术学院国画系人物专业。

1997年12月至2004年9月任教于浙江艺术职业学院美术系。

2009年9月至2011年7月从尉晓榕先生读艺术硕士。

2014年从吴山明、范景中先生读博士研究生。


出版:

文集《书桌画案》(四川美术出版社2008年1月第一版)。

文集英文版《书桌画案》(广西美术出版社2012年5月第一版)。

画集《年度水墨-王犁》(河北美术出版社2010年8月第一版)。

《当代青年艺术家丛书-王犁》(文化艺术出版社2010年12月第一版)。

《王犁画集》(广西美术出版社2013年11月第一版)。

《画室探访-王犁的艺术世界》(湖北美术出版社2013年11月第一版)。

文集《排岭的天空》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5年11月第一版

主编《豹卿写趣》(中国美术学院出版社2009年11月第一版),

《尉晓榕和他的学生》(浙江人民美术出版社2013年1月第一版),

《山明笔谈》(中国美术学院出版社2014年5月第一版)。


收藏:

浙江美术馆、湖北美术馆、湖北美术文献中心、深圳关山月美术馆、北京今日美术馆、武汉美术馆、东莞莞城美术馆、苏州本色美术馆、烟台宇辰美术馆、南京养墨堂美术馆、上海徐汇艺术馆、韩国ELAND GROUP、芝加哥亚洲艺术基金会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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